拋下公司的老闆魏席宇開開心心地在街上走著，公司的風氣不講求穿西裝打領帶，他自然是一身輕便的裝扮，寬鬆的襯衫加上後背的運動包，再加上一陣陣風吹出的翹毛，看起來像是打算出遊踏青的尋常人。魏席宇的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輕鬆笑意，真心誠意地沒有將公司的虧損放在心裡，畢竟主管級的員工們的才能是貨真價實的，只要有錢，他們便不會辭職，只要不辭職，公司便不會倒閉，也因此，他覺得自己沒有必要為此勞心費神。
魏席宇得意地想著，腳底彷彿起了風一般步伐飛快，表現出富二代讓人忌妒得吐血的任性。
可如此有才的他為什麼談生意經常失敗呢？魏席宇無法理解，雖然前幾次商談合作的經過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但至少上一次，在他的記憶中明明是與對方相談甚歡，既然如此應該沒有失敗的理由啊，真是奇怪了。
不過，這種事以後再思考就好。
魏席宇的煩惱來得快，去得也快，好聽一點是毫無心機，實際一點是沒有良心，他三兩下就忘記了自己犯下的過錯，望著櫥窗內展示的手錶，雙眼一亮。
「啊，好漂亮，肯定很適合他的！……可是這個價格，買回去的話絕對會被罵奢侈浪費。」
低頭打量手腕上的名牌手錶，魏席宇不禁嘆氣，突然產生一股想要把手錶賣了換錢的衝動，臉湊近櫥窗，只差沒有整個人趴在上面，幾步路過就是當舖，要換錢一點也不難，不過這個衝動在他下一秒看見市場的瞬間消失無蹤。
「對了，要買菜！希望今天也有營養滿分的食材。」
喜好之一是下廚做菜的魏席宇決定暫時放下手錶，很歡樂地奔進市場，拿起擺在門口的購物籃，在四周推銷產品和討價還價的喧鬧聲中，熟練地逛攤挑選。
「哟，小夥子，今天也來了啊？」
魏席宇待人禮貌但不拘謹，再加上親和力十足的微笑，早已擄獲市場的大叔大媽們的心靈，他們不曉得魏席宇的身分，也早就過了看到帥哥美女會忌妒或是臉紅的年紀，自然不會疏離。
「是啊，今天有什麼新鮮的？」
「嘖嘖，你今天可是來對了，看！這可是剛進貨的茄子，色澤漂亮，果實飽滿，而且重點是有機栽培，保證健康！」
魏席宇接過茄子墊了墊，雙眼一亮：「這紮實的重量感，光澤果然也很誘人呢，一斤是多少？咦？這麼便宜？」
「那是，這可是我親戚自產自銷的呢！沒有被削一筆當然便宜，我可不會胡說，反正大叔一直在這裡，如果不滿意跟我說，大叔退你錢。」這當然不會隨便開口，萬一有人故意找事可怎麼辦？男人全是看在魏席宇的份上才願意打包票。
「嗯……茄子可是高水分、高鉀，又含有很多維生素的好東西啊，尤其維生素Ｐ與維生素Ｃ的協同作用可以提升人體吸收，能增加抵抗力又可以預防出血……唔，但其他營養成分太少了，為了健康一定要均衡吸收才行啊。大叔，有纖維素的蔬菜哪個最新鮮？」
「啊？」
魏席宇的一番話讓大叔聽得一頭霧水，愣了一會，才拍拍頭：「……呃，纖維什麼的大叔不清楚，紫菜可好？這批貨也是上等的。」
「喔喔！紫菜有鐵質呢，那好，還有我再買一些蛋煮湯吧，再切幾顆番茄，可以幫助吸收更多的鐵呢，還有麻煩再來幾顆高麗菜，礦物質可豐富的。」
「沒問題，哎喲，小夥子討好老婆不容易吶，有你這樣貼心的老公真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魏席宇有些害羞地搔著臉：「沒有啦，他太忙了，這是我應該做的。」
兩人樂呵呵地又交談了幾句，完全不知道彼此對那位「老婆」所描繪出來的樣貌截然不同，在最初就偏了很大的幅度。
這時，魏席宇視線一瞥，看見掛在牆壁一角的電視畫面，眼睛一亮。
「啊！我有見過那個人！」
畫面中，一名梳著直順齊耳，一臉精幹模樣的記者小姐，口齒清晰地報導。
『……眾所皆知，林氏旗下產業無數，包含食品加工業、餐飲業、服務業、工程業……等等，每一項產業的規模皆不容小覷。林氏底下人才濟濟，職缺競爭力極高，對於掌管這麼多前景被高度認可的產業，林氏現任當家林榮承先生，令外界最關注的是……』
「唉呀！有錢人啊，跟我們的生活八竿子打不著。」
「別想了，老頭子，咱們還是適合實實在在地打拼。」大媽損了大叔一句，又問：「小夥子，你哪裡看見那位林先生啊？」
「喔，上次正好路上看到，然後被叫去喝了幾杯酒。」
「哎哟哟？難道你跟林先生是朋友？」
「沒有啊，是他說認識我，想請我喝酒的，叫什麼不記得了，長啥也差不多忘了，就是剛才看到眼熟，然後突然就認出來了……啊，電視好像有提到名字？」魏席宇立刻又看向電視，可惜，新聞已經進入廣告時間。
其實，魏席宇連談話的內容都忘得一乾二淨，他並不是有記憶障礙，只是對於不上心的人事物，不願意花費功夫記住而已。
「這樣啊、這樣啊。」
「當時是去哪家喝的酒啊？挺好喝的……唉，至少記個店名也好。」
「嗯嗯，如果能再喝到就好了呢。」
「就是說啊！」
魏席宇完全沒有注意到四周的大叔大媽們用著欣慰的表情看著自己，其實他們一點兒也不覺得「平民」魏席宇會與產業大亨有關係，但同樣不認為魏席宇在說謊，只是抱有「這傻呼呼的孩子是記錯人了吧？但我們必須不能戳破呢」的近似父母親的心情，溫柔地守護著。
在一群大叔大媽們的守護下，魏席宇踏上返回的路。
抵達家門口時，已接近黃昏。
魏席宇推開門，往牆壁上摸了摸按下開關，瞬間室內一亮。他哼著現在流行的曲子，將兩袋菜放在餐桌上開始清點，整理完畢並收進冰箱後，他心滿意足地拍拍手，隨後走到書房前，透過門縫，不意外看見被文件和書本堆得十分雜亂的景象。
輕巧避開掉下來可能會砸死自己的文件堆，魏席宇在角落找到趴在書桌上的男子。
「修斌、修斌。」
推了幾下，韓修斌終於有了反應，呻吟一聲，右手下意識伸到一旁，在抬頭的當下拿起眼鏡戴上。
仍帶著倦意的雙眼眨了數下才抬起頭，黑眸流轉著困惑的光芒，先默默地看著魏席宇，又緩緩地轉向窗外，然後才回過頭盯著桌上的鬧鐘，終於確定現在還不到下班時間。
好一會兒，他才以略帶沙啞的聲音開口詢問：「這麼早？」
「喔，紹海說我可以回家了。」
韓修斌揉揉額，沒有對這根本不是老闆該有的發言多作評論，扶著額頭思考了會，便得到了結論，畢竟，撇開與魏席宇多年交情所構築的理解，他的身分可是一人之下數十人之上，惜霦公司的秘書。
做事精明幹練、一絲不苟的韓修斌，為了維持公司的運作並提升前途發展，平日不但要處理行政規劃、協調各部門人事運作、掌握公司內外重要資訊並告知各個主管、定期開會了解目前所有案子的進度……等等，獨攬數不清的雜項事務，是公司不可或缺的人才。
這樣一個年輕有為的男子，為何會甘願留在惜霦公司，是許多員工無法理解的問題。
「修斌，睡覺的時候不要壓著文件，會把你漂亮的臉蛋壓出痕跡的。」魏席宇捧著韓修斌的臉，滿臉的不捨。「什麼該死的文件讓你都看累了？」
「說了你也看不懂。」
韓修斌冷淡地收起文件，沒有刻意鄙視的意思，魏席宇從商無能是眾所皆知的事情。
「所以，你這次又做了什麼？」
「沒有做什麼啊，只是好像生意談失敗了，好奇怪喔。」
是「又」失敗了吧？望著魏席宇無辜的表情，原本還有些困倦的韓修斌，這下終於完全清醒了，頭痛的程度不輸給葉紹海。
「我不是告訴過你，在我休假的時候不要輕舉妄動嗎？」
「嗯嗯，我知道啊，只是我想要替你分憂解勞嘛。」
真是令人備感窩心的話語，只可惜是出自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魏席宇口中。
如果不是因為正好有事情要處理，他也不會在關鍵時刻請假，以為經過昨天的再三叮嚀，應該已經不要緊了才是，但看來還是太看得起老闆的智商了。
在韓修斌拖著下巴思考著該如何處理這次老闆闖下的大禍，魏席宇已經整理完滿房間亂放的書籍雜物，拿著梳子和吹風機梳理韓修斌睡得亂翹的頭髮，露出十分幸福的笑容。
忽然，韓修斌推了推眼鏡，認命地拿起手機解鎖，撥出一通電話。
「……喂？紹海？我是韓修斌……嗯，是的，我已經聽他說過了……嗯、嗯，我明白，不要哭，我會想辦法處理，你先告訴我是哪一份合約？……好，我知道了，我銷假回去上班，剩下的事情明天再開會處理。」
嗶！韓修斌結束通訊，隨意抽出一旁的筆記紙紀錄待辦事項。
「明天我會跟其他人討論下一步的方針，若事情到無法挽回的地步，最理想的方案便是另找相同需求的客戶，不過考慮到可能會有一定程度的修改，必須重新確認成本，還有紹海在工廠那邊的進度，以及……」以優美的字跡快速寫著，接著在文件的最後做了個注記，韓修斌滿意地點頭。「嗯，沒問題，這兩三天應該能得出一個結果。」
個性認真、心思細膩，正因為有許多努力的員工以及身為秘書的韓修斌支撐，這個公司才能維持下去，而不是被魏席宇搞垮。
「修斌，那我要做什麼？」魏席宇乖巧詢問，剛才那串話，他一直沒有聽到自己的名字。
「您要做的事情非常簡單，老闆。」
放下文件，韓修斌說：「安分守己、不要多事、在合約上蓋章，最後……我餓了，去做飯。」
在秘書以凌厲眼神的瞪視下，身為老闆的魏席宇馬上照辦。
望著魏席宇匆忙離去的背影，韓修斌想了想，再度撥出電話。
==============================
魏席宇，本職家庭主夫，兼職老闆
擅長技能：把下屬氣得迸出如泉湧的血淚
韓修斌，本職秘書，兼職保姆
擅長技能：治癒被老闆重傷的下屬的心靈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