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愛之痕

那是，即使已然遙遠，卻一輩子也無法忘記的傷。

『安定……清光、加州清光他……！』

這並不是無法理解的事情，無論是傷害與被傷害，斬殺與被斬殺，都是存在於亂世、逃避不了的事物，然而那個時候的他怎麼樣也不能認同，為什麼體會失去的必須是自己？為什麼，品嚐痛苦的不是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

輕而易舉斬斷羈絆，即便用盡千言萬語也是說服不了他的。

『磨損……嚴重，已經無法……』

不論是人類或是刀劍，都無法阻止殞落的那一刻到來，真的是十分諷刺呢。





敏銳地查覺到逐漸靠近的危機，大和守安定的意識被拉回至現實，一把利刃朝自身的方向揮砍，同一時間瞥見不遠處的戰況。他立刻放棄了抵禦與反擊，即使無暇顧及自身，敏捷的動作也讓他順利逃過致命傷害，僅僅只有衣服裂開些許以及胳臂被劃出一條細長的傷痕。

衝上前，撲倒了另一個人，悶哼一聲。

雖然躲過了背後無情橫批的大刀，卻也拉扯到傷口，溫熱的鮮血染紅布料，大和守安定無視自己狼狽的模樣，撐起身子，指甲陷進泥土，拚命呼喊身下的那個人。

「加州清光！」

「可、可惡，看到我的裸體的……都去死吧。」加州清光咬著下唇溢出呻吟，傷口疼得他面容扭曲，攏起眉間不甘心地喃喃。

見狀，大和守安定呼出了一口氣，將對方擁進懷中，這個舉動似乎令對方感到相當不自在，扭動身子，似是想要離開。

面對敵人凌厲的攻勢，不致死已是萬幸，可現在並非放心的時候，大和守安定跪坐起身，扶著一時無力行動的加州清光，腳尖一蹬，再次躲過了敵方刀劍的襲擊。

「快放開我，安定。」

「嗯，一時衝動了點呢，能夠保護你真是太好了。」大和守安定褪去羽織，輕輕地罩在加州清光的身上。「穿上吧，在這裡歇會兒。」

加州清光怔愣，面色一紅：「什……什麼啊？這樣的態度……真是噁心，別開玩笑了，我還能夠戰鬥，不要阻止我啊。」

「別傻了，你現在不應該勉強自己，敵人我會處理。」

說著，大和守安定無所畏懼地站起身，抬起胳臂，手持刀劍平舉至前方，一眨眼消失無蹤，然後，現身於敵方身後。刀刃落於結實的背肌，刀光劍影、皮開肉綻，他睜大雙眼，專注觀察前方敵人的動向，以欲將對方斬成兩段的氣勢進攻。

不自覺的，他消耗了大半的力氣，卻也沒有退縮的跡象。

「笨蛋安定，看看後面啊。」

不知何時，一道細長的身影快速閃至後方，伴隨揮砍的聲音，又是一條性命的殞落。

「……我不是提醒你，安靜歇會嗎？」雖然嘴裡不饒人，但口吻仍是毋庸置疑的關懷。

「啊──好疼啊，真是太生氣了，所──以──說，快點解決回去吧。」

還是一如以往呢，大和守安定苦笑，儘管喊著疼痛，還是頑固地撐起身子應戰。

他們背對著背，將後方交付彼此。

以這樣的方式並肩作戰，對於兩人而言並不陌生。

「嗯，是呢。」

雙手握緊刀柄，瞇起雙眼直視前方，唇邊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首級落地而死吧。」

藍色與紅色的身影穿梭於戰場之中，構築出足以令人窒息的景象，明明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顏色，可又如此巧妙的融合，如同大和守安定與加州清光，雖然兩人是不同的個體，平時因相異的性格產生摩擦，卻有無法否認的相似之處。

沒有問題的，大和守安定想，敵人已交戰過無數次，他們不會在這個地方落敗。

然而，僅僅只是一瞬的刺耳雜音，卻毀滅了大和守安定僅存的希望。

紛飛的腥紅血花，彷彿令整個世界在一剎那變樣，他筆直地站在原地，忽然湧起那滔天巨浪般的感情勒緊了脖子奪去呼吸，聲音被吞噬殆盡，僅能像木偶一樣，睜大雙眼目睹那短暫的瞬間。

所謂的無力，也許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不自覺的，呼出了溫熱的吐息，凝結成濕潤的白霧。

那逐漸倒下的身軀，究竟是誰？

那赤色的血泊，又是為河淌出？

映入視野的只剩下純粹的紅色，瞬間，他聽見了來自過去的聲響，無數曾經的片段一閃而逝，眼前的景像模糊一瞬，好似與「什麼」重疊了，伸出雙手擁住了對方，不明白為何感受不到分毫的溫暖。

「……你在做什麼呢？是傻了嗎？」大和守安定的聲音平靜得不可思議，看似不為所動，胸口卻奏響著，喘息數次，也不見平穩的跡象。

只是不願承認，於是放棄了思考，用冰冷的話語，保護即將崩塌的理智。

「吵、吵死了……啊啊，可惡，好痛啊。」加州清光靠在大和守安定的身上，虛弱呻吟。

大和守安定抬起手，望著那滿是鮮血的掌心，雙瞳閃著許許多多的情緒交織而成的複雜光芒，不自覺地發抖，他抬起頭，注視逐漸包圍著他們，步步逼近的敵軍，深吸一口氣。

「歷史修正主義者……哪。」

秀麗的面容露出嚴肅的表情，那雙向來柔和的藍瞳，此時閃著難以置信的陰狠。

望向帶著憤怒與痛苦交織而成的嘶吼模樣，他面露清冷，那是對於傷害加州清光的憤怒，殘虐的嗜血之心因而沸騰。

「修正歷史，我也曾有過同樣的想法呢，但是……果然，無法認同你們的作為啊。」

難以原諒，無論如何。

不管是作為斬殺的凶器，或是守護的利刃，一旦斷裂，所有的一切就會變得毫無意義，所以無法原諒啊，加諸在那個人身上的傷。

為了不讓加州清光受到更多傷害，大和守安定先動作輕柔地將對方置於地面，接著站起身面對時間溯行軍，揚起嘴角，露出稱不上是喜悅的笑容。

「呼喝哈哈哈……是呢，普通的死亡對你們而言太過仁慈了。」面對數量龐大的時間溯行軍，他欣喜不已，這燃燒旺盛的興奮，若沒有此等兵力，可無法止息呢。

他是「大和守安定」，自出生以來早已砍殺數不清的屍體，肢解肉身對他而言不過是小事一樁。

硝煙的氣味、切割的觸感、染紅的視野，一切的一切都令他愉悅至極。

殺了他們！靈魂淒厲吶喊。

「真是困擾啊，那副姿態不是會讓人無法分辨嗎？」大和守安定喃喃：「那麼，究竟……是哪一位動手的呢？左手……還是右手？」

他垂著頭，看似已神智不清，對敵人高舉著刀劍的行為毫無反應，利刃揮下，眼見就要被擊中，但，在刀鋒砍中自己的前一瞬間，大和守安定高舉右手，由下往上刺穿對方的手背，同時抬起頭，雙眸流轉混濁的光芒，不再純粹無暇。

「殺了你們。」大和守安定睜大雙眼，嘶吼：「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鮮血濺灑在身上，由臉頰一路滴落，他接連不斷地斬殺敵人，那副面貌宛如修羅。

『安、安定……嗚，為什麼我……那麼弱啊……有、有誰會……愛著……這樣的……』

與只能看著對方的意識與生命逐漸自身體分離，卻什麼也做不了相比，死亡並不足以畏懼，若是感到害怕，那也只是因尚未確保對方平安無事便殞命罷了。

已經不願再次體會那樣的事情了，縱使活著，卻再也沒有人會回應自己的呼喚，回過頭，人事已非，只剩自己殘存下來的淒涼。

在擁有的東西被剝奪以前，必須斬落所有的敵人，掃蕩前方的障礙，縱使喪失心智，僅僅作為殺殘而存在，他也絕對不會停止。

所以……

「安定！」

大和守安定的動作一滯，目光無神地呆愣在原地，過了許久才有所反應。

垂下的手被緊緊捉住，喚著自己的不是別人。

「加州……清光。」大和守安定在心中反覆念著對方的名字，而後，跪倒在地。「好像……做了一段很長的惡夢呢，可其實，時間只流逝了些許吧，比起我們經歷過的漫長人生。」

不知何時，時間溯行軍已消滅殆盡，他卻沒有注意到，盲目尋找敵人，若不是加州清光制止，恐怕他會迷失自我，不能自拔。

他的心靈相當脆弱阿，一旦獲得了人心，體會了感情，就會變成這般模樣嗎？

「真是抱歉呢，加州清光，我已經不要緊了。」

「……我──才──不會擔心你……痛。」

接住身子不穩、差點兒摔倒的加州清光，大和守安定嘆息：「真的太勉強了。」

「你……才沒有……資格數落我。」

「……嗯，是呢。」

與方才截然不同，擁有溫度的軀體，他鬆了口氣，收緊了擁抱的力道，感受彼此心臟的跳動。

他們都很傻呢，大和守安定苦笑。





「國廣因為擔心我們所以特地前來救援，真是萬幸呢，多虧了他，我們才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回來療傷。」大和守安定替不太安分的加州清光療傷，以不至於令對方喊疼、卻也逃不開的力道捉住。

直到此時此刻，大和守安定才完全放鬆下來，那個時候的他們雖然已殲滅所有的敵人，可傷勢相當嚴重，即使相互扶持也難以行動，若遇上新的一批敵人，難保不會殞命。

原以為再也無法迎接明日了……

「就算他不來，我也沒有問題的，真是多管閒事……喂，安定，你也太粗魯了吧？好痛啊。」

「若是你願意不再胡亂動作，我會考慮的喔。」

大和守安定笑容溫和，看在加州清光的眼裡卻與惡魔無異，當然，他並不會因此感到害怕，若非傷口尚未痊癒，他會毫不猶豫和對方大打出手。

加州清光不時看向兩人接觸的地方，難以靜下心來，清涼的藥膏無法驅散熱意，他越發煩躁，忍不住口出惡言，而大和守安定也平靜地作出反擊，兩人你來我往地吵嘴，一直到療傷結束，大和守安定放開了加州清光的手，交握的溫度與觸感仍殘留，久久不退。

「好了喔，不過加州清光你最近需要安份一點才行，否則傷口會裂開的，要小心呢。」大和守安定嘆氣：「不過，我也是一樣的，真是困擾啊。」

「哼──那也是你自找的，突然就爆走還胡亂攻擊，雖然你只要上戰場就是那副模樣啦，不過今天也太誇張了吧？要──不──是──我制止你，還不曉得會發生什麼事呢。」

加州清光揚起嘴角比著自己，露出相當得意的神情。

「嗯，因為，他們打傷你了啊。」

加州清光睜大雙眼，似是反應不過來，見狀，大和守安定微微一笑補充：「所以我無法原諒呢。」

「什……什麼啊？你是笨蛋嗎？」臉頰浮現可疑的紅暈，加州清光氣沖沖地撇開頭。「啊──真是，無法繼續和你說下去，我要走了。」

「加州清光。」

「什麼啊？你真的很煩人……」還未說完，便止住聲音。

臉頰上印上一吻，溫熱自兩人接觸之處傳來，除了對方的呼氣，還帶著男已形容的麻意，加州清光錯愕地望著大和守安定的雙眼，那應當是從未改變的溫和笑意，此時卻帶著陌生……與屬於男性的成熟。

他從來不曉得，面前與他年齡相仿的少年也有這樣的神情。

瞬間，加州清光推開了大和守安定，同時指甲劃到對方的臉頰，但是他並未注意到。

「你這傢伙，別拿我尋樂啊，可惡。」

待已經聽不見離去的腳步聲，大和守安定撫摸臉頰的擦傷，想起加州清光羞憤的表情。

不自覺的，他揚起了嘴角。



『安定，你覺得主人是愛著我的嗎？就算我是很難使用的刀？』

『嗯，我不知道呢，詢問沖田就能得到答案了吧？』

『安定是笨蛋！大笨蛋！想──也──知──道──我怎麼可能直接問他啊？』

那麼，他更是不可能回答了呢，無論主人是否喜歡，大和守安定微微一笑，在心裡想著。

注視那不甘心並抱怨的面容，一時迷眩了他的神智，那一瞬間，胸口似乎騷動了起來。

啊啊，原來如此，大和守安定立刻明白這究竟代表著什麼樣的意義。

這就是……人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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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劍多CP合本的文章，這邊負責安清的小說
想說也差不多可以釋出了XD最近沒什麼時間寫安清真寂寞啊TwT(請相信我還是愛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