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工作是不是有點多啊?京城這麼不安定嗎?成天跑來跑去,我都累了,而且都是些小妖小怪,根本打得不盡興,好像在欺負弱者一樣,真是……」
喊著身體很疲累,但嘴巴倒是不曾嫌累,鬼使黑同以往一樣閒聊鬼扯,不時抱怨幾句。旁人聽來多半是無所謂的小事,但鬼使黑認為,心有不快時憋在心裡多難受,說個幾句,也就暢快了。
只是現在,他蹙眉望向一旁的鬼使白,那平淡的神情看不出喜怒,與平時沒什麼兩樣,可自己卻覺得不太舒坦,最初不能理解原因,思索了許久才終於明白。
最近總是自說自話,說了許久,他的弟弟仍默不作聲,儘管以前也不愛搭理自己的胡說八道,可至少會回個幾句,相較之下,這陣子太反常了。
想至此,鬼使黑立刻擺出兄長的架子,裝模作樣的咳了咳,說道:「弟弟,如果你有什麼心事,就和我說說看吧。」
鬼使白瞥了一眼,收回目光,前後只有一秒鐘。
鬼使黑覺得自尊心遭受前所未有的打擊,鬼使白生氣了,而且氣得不輕,生前他也曾惹弟弟不開心,那時到底花了多少時間,費了多少勁才終於讓弟弟願意不再追究?不太記得了。
越想越慌,鬼使黑走了幾步就在原地打轉,然後跟上鬼使白的步伐後又在原地打轉,重複數次,還是想不到解決的方法,畢竟他連惹怒對方的原因也沒有頭緒。
「弟弟,我也許不是很聰明啦,但你什麼話都不說,我想猜個原因都不行啊。」鬼使黑撓頭:「我們兄弟相處的日子也不多了,你不會想到離開都不理我吧?」
不說還好,這話一道出口,鬼使白臉上的表情寒上幾分,鬼使黑險些被冷眼凍成冰塊。
鬼使黑摸摸鼻子,雖然理由不明,他還是自認倒楣,以弟弟為尊的他是不可能責怪對方的。
那張無辜且沮喪的表情,讓鬼使白有點心軟,可知道自己在對方的心中並不如自己想的那般重要,心情很難受,實在是不曉得該如何平心以待,需要花點時間思考。
或許想清楚以後,他們能再像過去一樣相處,可現在,做不到。
「弟弟,來,給哥哥笑一個。」
無奈至極的鬼使黑,選擇成效最低的手段,那就是逗鬼使白開心,而下場就是繼續被無視。
鬼使黑不放棄,使出渾身解數,一路上惡搞不斷,鬼使白卻連個眉頭也不皺一下。傷心過度,鬼使黑暗自抹了一把眼淚,踢了踢石子,重新振作。
「弟……阿痛!」鬼使黑撞上忽然停下腳步的鬼使白,摀著下巴,疼得臉皺成一團。
「是晴明大人。」
還來不及感動鬼使白終於願意說上一句話,鬼使黑下意識朝向前方望去,往他們的方向走過來的一行人,大名鼎鼎的陰陽師安倍晴明,與協助他斬妖除魔的數名夥伴,其中,有人類亦有式神。
看這個陣勢,不像散步,也不像出遊,應該是前往除魔的中途。
與安倍晴明相識的起因,是鬼使黑與鬼使白兩人曾經請對方協助,調查一位逝世已久卻未到黃泉報到的老婦人,從那次開始,他們多次互相幫忙,倒也培養出一定程度的感情與默契。
發現兩人的存在,晴明等人也露出驚訝。
「怎麼了怎麼了?你們為什麼跑到這荒郊野外?出了什麼事啦?有架打嗎?」鬼使黑躍躍欲試,晴明身邊總是有熱血刺激的架可以打。
「嗯,收到一份比較特殊的委託,兩位來到這兒是為了工作吧?」
鬼使白瞪了眼鬼使黑,才點點頭,態度禮貌地回道:「是的,這一帶有需要我們協助引渡的亡靈,晴明大人是否遇上了困難?若能協助儘管開口。」會這麼詢問,是因為他瞧見晴明露出苦笑。
「那可真是幫上了大忙,但是兩位的工作……」
「不打……」
鬼使白本想客氣地表示不打緊,這次並非是懷抱負面之情徘徊陽間的亡靈,只是這話還未說完,鬼使黑已經滿面笑容地插話。
「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還是瞧瞧你們的委託比較有趣。」
「……鬼使黑,能否請你認真一點。」
那一晚的心痛尚存,原本不願與鬼使黑多說,可這個人總是很有逼他開口的本事。或許對方說得沒錯,他太死板固執,才會對鬼使黑的種種行為看不下去,忍不住就想多勸幾句。
「我很認真啊,晴明的工作是斬妖除魔,那肯定有我們派得上用場的地方,你眉間也不用皺得那麼深吧,弟弟。」
「已經說過很多次,請不要在工作的時候叫我弟弟。」
見鬼使黑和鬼使白又當眾吵了起來,眾人皆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從未明白他們究竟為何吵架,只曉得並非感情不好。由於繞道離開又很失禮,他們只得在原地面面相覷。
「晴明……再不出發,天色要暗了。」望向天空,神樂拉扯晴明的衣袖說道。
少女聲音微弱,卻順利讓吵架的兩人止口,不只是發現自己又在他人面前失態的鬼使白感到羞窘,連鬼使黑也難得搔搔臉,尷尬不已。
「哈啊,真是不明白這兩兄弟到底是什麼情況啊。」身為晴明式神的小白甩了甩耳朵,嘆道。
「小狗當然不懂我們兄弟的感情了。」
「小白才不是小狗!為什麼你們一直說小白是小狗?」
鬼使白揉揉作疼的額頭,已經沒有力氣告誡鬼使黑何謂禮貌了,他轉身無視一人一式神,面朝晴明,將正經的話題拉回來。
「晴明大人,可以麻煩你說明收到的委託內容嗎?」
晴明聞言點頭,讓出一條路。
定睛一瞧,那是一隻已經死去的小狗幽靈,那狗兒身形瘦弱,似乎相當悲傷地垂著頭,看起來病懨懨的模樣讓鬼使白不禁皺眉,這怎麼瞧都是精神過於虛弱使靈體受損,若放著不管,可能會導致灰飛煙滅的下場。
「這小狗委託我們尋找孩子的亡靈,突然找上門,我一開始也很苦惱,多虧犬神協助理解牠找上我的理由,否則無依無靠的小狗亡靈雖然讓人同情,卻也毫無辦法,即使請你們引渡,怕也是不肯。」
「晴明大人有恩於我,這點小事是理所當然的,需要回報的可還遠遠不夠。」
犬神豪邁地裂嘴笑道,雖然是獸頭人身,那尖牙俐嘴彷彿能輕易撕裂肉體、咬碎骨頭,可其實是富有正義感,剛正不阿的妖怪。
「我明白了,既然有需要引渡的孤魂野鬼,那麼我肯定是不能置之不理,讓我擔心的是那位失蹤的孩童亡靈如今的靈體狀況,到目前為止有什麼線索嗎?」
「唉,這小傢伙似乎生前與那孩子關係親密,大概就像我和雀那樣吧,照理來說,應該是對那孩子的靈的氣息最敏銳的,可卻找不到在哪裡,說很有可能是那孩子有意無意隱藏了自己,所以小傢伙無可奈何之下才會找上晴明大人幫忙。」頓了頓,犬神補充:「對了,晴明大人的事情,牠是從其他狗靈那裡聽說的。」
「於是我們決定前往孩子生前的村子,或許能夠找到蛛絲馬跡。」晴明續道:「那個村子就在這條小路的盡頭。」
鬼使黑露出古怪的表情,喃喃:「有意無意隱藏自己……這聽起來怎麼覺得不太舒服啊?」
「是這樣嗎?我認為是那名孩子對周遭的一切感到不安,才會躲起來了。」鬼使白擔憂地想,若是年幼的孩童,很可能根本就不曉得自己已經逝世了。
「喔,也是啦,沒什麼,我就是想多了而已。」鬼使黑聳聳肩:「唉,我拿孩子特別沒辦法啊,真是的……」雖然這麼說,但也沒有撤回前言、放棄幫忙的意思。
鬼使白斜睨,那晚過去,不只是自己心情低落,連鬼使黑也有些不太對勁,不但平時說的話變多了,偶爾還會陷入沉思,那神情,讓他有些陌生。
若不是那時毫不在意地給予祝福,他都要錯認為這個人在乎自己的去留,鬼使白自嘲地想,但既然那一晚的態度是如此,如今又怎麼會因此失常?
眾人不再多談,隨著小狗的指引來到孩子生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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