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名亡靈鬼魂井然有序地排隊等待,遠遠望去像綿長小河。只見那隊伍的最前端的那人在船夫的攙扶下乘上木船,而後,船夫放下船瞄,手握船槳開始滑動,不疾不徐,讓上了船的亡魂們,在最後的最後,聆聽清澈的潺潺水聲,欣賞一望無際的景象,回顧生前,並且迎接全新的人生,儘管看不見盡頭,也不再膽怯。
這裡便是三途川,生於死的交界,是亡者們登船,在船夫的帶領下轉世投胎的地方。
「唉,這景象還真是看到膩了,也倦了,但每天都還是得看,心情可真是差透了。」鬼使黑不雅地打了個呵欠,雙手置於背後伸了個懶腰。
畢竟是習以為常的景象,大部分的時候是不介意的,可或許是因為方才引領了一位懷抱濃烈的悲與恨,險些鬧出嚴重事端的亡者,現在,看著那一群群亡魂,不禁感到心情複雜。
雖然是被允許輪迴的魂魄,應該給予祝福才是,可終歸是已逝之人,老人便罷,不知年輕的亡魂們是因何而死?
與鬼使黑並肩而行的鬼使白見到在不耐的眼神下,那難以查覺的悲傷,因此沒有出聲斥責。男人與自己不同,多愁善感,喜怒哀樂表現得相當豐富,最初,他總被對方的不按理出牌惹得心情極差,可久而久之竟會覺得十分有趣。
「若是悲傷,何不忘記?」鬼使白曉得,男人是想起生前了,其實,他也有些傷感,只是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別傻了,就算有很多痛苦,我也絕對不會拋棄,那可是我的記憶,誰都沒有奪走的權利。」鬼使黑斬釘截鐵地說:「而且在那之中,也有數不清的快樂。」
鬼使白早就料到對方的回答了,不管詢問幾次,男人也未曾改變這份決心。
這讓他有些羨慕,在這個人的身上,有許許多多,讓他憧憬的地方,雖然他從未坦白。
「不提這個了,喂,既然工作結束,我們去人間玩玩吧,這陰間太沉悶了。」
「前往人間不是玩樂,而是為了將迷途的亡者引導至冥府,那正是我們的工作。」
「你太死板了,總是這個樣子,又不是瞎混,偶爾休息也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啊。」
鬼使白不置可否,這番話聽起來挺有道理的,可由於是鬼使黑說的話,他比較相信對方是單純地想要偷懶。
他們是鬼使,亦被稱作「黃泉引路人」,他們的存在,便是將那些因各式各樣的原因滯留在人間亡靈鬼魂,引導至冥府。
這是一項相當不容易的工作,徘徊在人間的亡魂多不勝數只是其次,真正的問題是不肯離去的理由,為了所愛、為了復仇、為了守護那僅存的點滴、為了破壞那殘留的痕跡……無論是什麼,無非都是那份眷戀困住亡魂,他們必須設法讓鬼魂放下,願意前往冥府。
偶爾,會遇到怎麼勸說也不肯聽從的亡魂,這時,鬼使便能提出一個條件,那就是在協助完成願望後必須成為鬼使,代替自己在冥府的工作,而獲得繼任者的鬼使就能夠離開冥府,進入輪迴。
他,自然也是接替了前一任鬼使的工作,而鬼使黑,是他的繼任者。
冥府是那樣陰冷又潮濕的地方,就算是他,也不免會感到寂寞無趣,若必須一輩子在這樣的地方當苦役,實在太折磨身心了,且這個「一輩子」對於鬼使而言可是相當長久的。
但鬼使黑這除了打架以外都是懶懶散散的態度,不適合擔任鬼使,雖然會完成工作,可那個散漫的態度太讓人憂心,如果就這麼離開,不曉得冥府會變成什麼模樣,所以直到現在,他也沒有卸下包袱、轉世投胎。
「這不是鬼使黑和鬼使白嗎?好久不見了。」
擁有「孟婆」這個名字,實際上是容貌姣好的女孩子,一見到兩人,熱情地打招呼,鍋妖感受到朋友的喜悅,露出尖牙俐嘴載著孟婆快步爬過來。鬼使黑習慣地向前一站擋在鬼使白身前,舉起刀鋒銳利的鐮刀,在陰暗的陰間,閃著寒光的刀顯得更加駭人,鍋妖立刻退後幾步。
「哎呀,不要嚇牙牙啦,瞧她害怕成這樣。」孟婆心疼地輕撫鍋妖。
「話可不能這麼說,如果他沒打算衝上來的話,我才不會嚇她……她不先嚇死人就不錯了。」最後一句,鬼使黑聲音很小,孟婆並沒有聽見。
「兩位在這個時間打算去哪裡呢?工作還沒忙完嗎?真辛苦耶。」
「當然不,這麼晚工作根本是傻子,我們要去人間玩。」
「我還未答應你。」鬼使白斜眼一看,淡淡反駁,鬼使黑摀著耳朵裝作沒有聽見。
兩人的互動讓孟婆感到有趣,一雙大眼盯著瞧,捨不得移開。「你們的感情還是一樣好,我也想和牙牙玩耍,有什麼推薦的地方嗎?」
「當然,我可是知道很多新奇好玩的地點,雖然比不上在人間溜達的小鬼啦,可要逗樂這個傢伙也足夠了。」鬼使黑攬過鬼使白的肩,然後被一手拍掉。
「好痛,你真打啊?也太狠心。」
自己分明就沒有打得很用力,這個男人也能表現得這麼誇張,若非相處了很長得一段時間,恐怕他也會被那張可憐兮兮的表情唬弄。
不再搭理男人的抱怨,鬼使白朝孟婆欠身:「抱歉,接下還有事情,先在這裡與你道別了。」
「好呀好呀,下次再聊聊吧。」孟婆望著仍在發著牢騷的鬼使黑,樂呵呵地笑著道:「他真的對你很好耶。」
「只是一個讓人放心不下的傻子而已,如果再更可靠一點,我也能輕鬆許多。」
「為什麼要當著我的面罵我啊?」鬼使黑滿臉不太認同。「沒有比我更可靠的男人了好嗎?」
「真是的……為什麼這句話能說得臉不紅氣不喘?你真的應該穩重一點,若是你不願意工作的話也無妨,我就一個人去吧。」鬼使白一揮下擺,轉身離去,那看起來似乎生氣了。
「咦?呃?等……別那麼認真啊,放輕鬆一點嘛……喂,不要不理我啊!」
鬼使黑慌張地跟上鬼使白的步伐,深怕對方真的再也不打算理會自己,緊張得出了汗。
也因此,他並沒有瞧見,那微微上揚的嘴角。
其實鬼使白並沒有動怒,只是曉得自己這麼說,男人肯定會跟上來。
很奇妙的,聽那朝氣的嗓音,方才看著一名名亡魂乘船渡過三途川的那份抑鬱,不知不覺間消散,心情變得輕鬆自在,只要待在這個人的身邊,就算有再多的不快,也能拋開。
是什麼樣的理由,使他如此?
他擰起眉,還未理出頭緒,突然,他被一手拽住,強硬拖走。鬼使白腳步有些不穩,不知是否注意到這個狀況,鬼使黑體貼地放漫腳步,不變得只有堅決的態度與霸道的行為。
「你打算做什麼?」
「看到你本來好好的,卻一下子擺出這麼壓抑的樣子,我不開心了,所以帶你去見見世面,相信我,絕對是百年難得一見。」
鬼使白並不排斥與人接觸,但被這麼親暱地拉住,就是他也該會感到不快。
然而,每一次靠近這個人,被這麼無理地對待,居然沒有半分不快,甚至覺得很懷念,不禁想要更加親近,彷彿兩人的關係本應如此。
「為什麼要這樣做?這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雖然詢問,心底也已經猜到答案。
「那還用問?哪有哥哥不關心弟弟的道理。」
這便是原因,一個鬼使白聽過無數次,卻無法理解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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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還在番外肉水深火熱中,今天能不能寫完呢?雖然我這幾天意氣風發地說絕對沒問題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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