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席宇撥了十幾通電話給韓修斌,都是建議留下語音的系統回音,他懊惱地掛斷。螢幕上顯示撥出去的數字,他視線往下移,第三條是那晚自行結束通話的紀錄,此時瞧著,內心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忽然覺得這條紀錄十分礙眼,忍不住長按刪除。
儘管他也明白,這只是自欺欺人的舉動,非常幼稚。
魏席宇希望韓修斌只是沒有注意到電話,或是手機忘記充電,畢竟雖然對方平時在工作上表現得精明幹練,給予員工一股微妙的信仰感,彷彿不論遇到多大的難題,只要回報韓修斌都能迎刃而解,可其實,韓修斌在生活自理上有些迷糊。
所以他不斷安慰自己,不要慌張,事情並沒有那麼嚴重。
但是,當魏席宇伸手觸碰到門把,這段日子終於能夠回來的家卻失去了溫暖,陰暗冰冷散落在屋子的各個角落,他心口一涼,一時之間不曉得是心情失望的影響,還是不鏽鋼的溫度所致。
「……修斌?」
並沒有人回應,但這也是當然的,韓修斌再怎麼糊塗、再怎麼因為前一晚忙過了頭而忘記休息,也不會到了隔天下午仍在睡眠。魏席宇再次撥出電話,不但無人回音,家裡也沒有手機鈴聲。
就在這個時候,瞳孔逐漸習慣黑暗的他,突然意識到不對勁。
他開了燈,映入眼簾的景象使他除了震驚,還有不解。
「這、這是怎麼回事?」
彷彿歷經浩劫一般亂得不成樣子的客廳,抽屜櫃子一個個被打開翻動,原先歸類清楚排列整齊的物品,此刻散得到處都是。見到家裡變成這麼慘烈的模樣,魏席宇被釘在原地,瞬間腦子一片空白無法思考。
這絕對不可能是韓修斌為了找東西不慎翻亂的,那麼就只剩下一個可能性。
他再次啟動手機電源,打開聯絡人清單翻找,這一次,他的手指並未停留在韓修斌的名字上,而是他的大哥魏席楓。
電話撥出去後,對方很快就接通了,與他一向容易慌張、難以成事的模樣不同,魏席楓沉穩的聲音讓人聯想起那挺拔可靠的身姿。
「什麼事?」
魏席宇低頭注視自己留不住任何事物的手,緊握成拳。
「哥,家裡被人翻過了。」
「我派人過去幫忙整理,目前有發現重要的東西丟失嗎?」
「沒有,我還沒去檢查,但是……」
魏席宇想要質問魏席楓,為什麼連一絲驚訝的反應或疑問也沒有,是不是早就料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可他突然想到,自己在這裡使性子的時候,他最在意的人卻是下落不明的狀態,他多說一句,多浪費一些時間,對方也許處境更加危險。
當然,或許這一切只是想得太多,也許韓修斌只是正好不在家,也許家裡只是正好遭小偷,與李氏集團公司資料被竊取的事情沒有一點關係。
但,萬一呢?
寧可白費功夫成為笑話,也不希望抹去這個可能性。
「……大哥,修斌不見了,可以幫我找到他嗎?」
「就這樣?」
「就這樣了。」
電話傳來魏席楓的輕笑:「我以為你會抓著我追問一堆事情。」
「大哥很聰明,肯定早就知道了,沒有告訴我,是覺得我不需要知道吧?」魏席宇說:「比起這個,我更想先確認修斌平安。」
「不錯啊,總算是有點長進了,放心吧,在你聯繫以前我已經派人尋找了,並且……」魏席楓頓了頓,還是沒有將話說完。「總之你不用太擔心,韓修斌並不弱,有結果我會通知你。」
「……」
「怎麼?還有想要說的事情?」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魏席楓沉默了半晌,即使他時常不曉得這個弟弟的邏輯,但兄弟多年,在這種時候也能猜到些許,他終是嘆氣:「我也不是故意瞞著你,但你確實知道了也幫不上忙,既然如此,讓你白著急做什麼呢?韓修斌的事情也不應該由我告訴你。」
魏席宇無意識點著頭,也不知是否理解這番話,他傻愣盯著前方,什麼也無法思考。
剛才,他難得態度強硬地將人趕出去,那人的一字一句都讓他心頭火起,等自己注意到的時候,他已經下了逐客令。
現在冷靜下來,再回過頭來思考,他終於明白為何氣憤。
一方面,是因為韓修斌被他人陷害,而另一方面,也是不希望被人掀開心中的不安,不願意被人笑話「他的事情,你什麼都不懂嘛」。因此,他在對方指出這一點以前,先一步結束話題。
他再如何愚笨,也不是個能在發生問題後,能樂呵呵地跑到心上人面前,笑問「你又做了什麼大事啦?」的那種人。
他是一個有感情的人類,會疼、會掉淚,無法一而再,再而三地承受傷害。
回過神,魏席宇發覺剛才裝不進任何東西的思緒,應該無法呈現影像的腦子,竟在不知不覺中,只裝得下那個人的名字,只映出那張端正的面容,一雙似乎永遠也無法融化的寒冰眼神,回眸注視。
那瞬間,他的胸口陣陣抽痛。
不管再怎麼相信對方,若一直做個不懂也不試圖去了解的傻子,再深刻的感情,也終有疲憊的一天,他無法想像自己主動放下的情景,更不想眼睜睜看著那一刻到來。
「大哥,我……」
「等你想清楚自己能夠為對方做什麼的時候,再來找我吧。」
魏席楓說完便掛斷電話了,徒留不知所措的魏席宇,張著嘴,滿腔的情感無從宣洩。
繞過滿地的雜物,來到書房前面,裡頭當然也是同樣雜亂,他望向室內,一道站姿筆直的身影躍入視線,他一時忘了呼吸。
「修……」
然而,那只是太過思念才創造出來的虛幻身影,如同曇花一現般,眨眼便消失蹤影。
魏席宇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開始收拾書房,彷彿只有專注在這件事上,才能夠壓下心中的躁動,就如在研究室的時候那般。過了一會兒,魏席楓派遣的傭人也抵達了,與魏家的老管家一起,眾人開始整理屋子,動作俐落地在最短的時間內打掃乾淨。
接著,考慮到魏席宇此時應無心煮食,也沒有回大宅的想法,老管家將魏家的廚師找來,煮了一頓餐才帶著眾人告辭。
一度熱鬧的屋子又回歸靜寂,徒留美味卻無法暖化心口的飯菜,魏席宇嘗了幾口便失去胃口。
這是服務他們家十幾年的廚師烹煮的食物,不可能會難吃,但他卻難以吞嚥。
環顧四周,他突然發現,這個家竟是如此空曠。
僅僅只是少了一個人,卻彷彿把整間屋子的色彩都帶走,他像傻子一樣呆坐著,那人不在身邊,就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不知不覺,他回到了書房,坐在那人平時工作的辦公椅上,想像這個地方是老闆辦公室,一旁的書櫃排列整齊,有公司的文件,也有平時被要求閱讀的書籍雜誌。
他隨手拿出一本書,做出翻閱的動作,幻想出韓修斌的影子。
那人十分注重外在形象,在公司總是西裝筆挺,站著不動的時候比柱子還直,認真報告事情的表情一板一眼的,吐出清晰卻毫無起伏的聲音。可這樣的人,卻經常擰起眉訓斥他不當的行為,不厭其煩地叮囑正確的道理,而他,最喜歡注視對方的臉蛋,那雙向來嚴肅冰冷的瞳孔活躍了起來,彷彿其中鑲著一團不斷跳動的火焰,既耀眼又美麗。
從回憶中回過神,他注意到桌面上擺著一個記事本。
他不記得整理的時候有看到這個本子,應是幫他收拾一部分的老管家放置的。
韓修斌的筆跡如同本人一樣端正,一筆一畫就像印刷出來那般工整,記事本裡面密密麻麻紀錄許多事情,每日的時程安排、開會的地點與對象、應注意的事項等等,有時還會將某一段圈起來註記細節。魏席宇的指頭畫過每一字每一句,這些文字彷彿帶著魔力,深深地將他的注意力全數奪走,使他不自覺地沉浸,他並不能理解所有的內容,但仍是安靜且專注地閱讀。
忽然間,之前的困惑不解,都從閱讀中漸漸地得到了一個答案。
『小魏,如果韓修斌真的沒有任何難處,而是真心想要離開你呢?』
他想起接到尹天瞬的電話,在他欲衝出家門口的當下,王慕麒喊住了他。
『……我……』
那時,他掙扎了一會兒,才答:『我打算,再努力看看……』
即使曾經誤解韓修斌,但對方遇到危險時,他第一個關心的,還是對方的安危。
『那麼若是,即使努力過還是追不回韓修斌,你打算怎麼辦?』
想至此,魏席宇打開手機撥出電話。
「大哥,我知道我該做的事情了。」
魏席宇堅定地說道,眼中帶著小卻明亮的光芒。
他一直認為,韓修斌那麼獨立自主的人,自己能夠做到的,是一味地給予物質需求,一味地照顧生活起居。
但這樣是不夠的。
為了能與對方走得更長久,他勢必要做出改變不可。
==============================
下一章秘書終於帥氣回歸!
以及,目前二校到第四章,致力把文句修到最好!!!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