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啊!只要您能幸福。
吾等十二人,就是粉身碎骨也絕不會有怨言。
對我們這種人來說,活著本身就是種折磨,跟地獄沒有差別。
「站得起來嗎?」
就算偶爾有人施予善意,也不會感激,他們根本不明白那種……多活一秒,就多受一秒的罪孽,如果不能負起責任,就別隨便說些微不足道的關心,那看在我們眼裡,也只是假心罷了。
討厭的這個世界。
「不願站起來嗎?你想死?」
「……死了又如何呢?」
不光是別人,連保護自己的力量都沒有,反正這個世界的正義也不過爾爾,毫無價值,只要站在其中一方,另一方就是敵人,這不是很簡單嗎?
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是正義,帶著虛假的面具……真令人厭惡,就算真正錯誤的是我們又如何?想要討伐嗎?……別開玩笑了、別開玩笑了,自己又多偉大啊?
「是不會如何……我也沒有立場說別人,想死想活,都不關我的事,不過……」
霸道又強硬的傢伙,明明比自己嬌小,卻努力把他們拉了起來,甩開手的同時,背部撞上牆的那股疼痛,露出厭惡這人的眼神,卻看到他絲毫不帶同情,冷冷地注視。
「我最討厭的,就是明明還有辦法活下去,自己卻想死的人。」
所以,他救起了我們。
那小小的孩子,不管我們的意願,就將我們從地獄拉了回來,就好像在說,沒有他的允許絕不能死一樣……就好像在說,不能輕賤自己的命一樣。
哈哈……什麼啊?這孩子明明出身不凡,之後要做的正是殺人暗算這等絕對稱不上是正義的事情,但他現在……在做什麼啊?這不是太可笑了嗎?我們與未來將死在他手上的人們,分別在哪裡?我們得救的理由是什麼?他是憑著哪點認為我們該活下去?
但他之後卻什麼也沒說。
本田菊……大人……
「這算什麼,為什麼給我的工作都是要出腦力的?我看起來有這麼聰明嗎?」
橫/濱一臉欲哭無淚地抱著一疊公文,努力先將它們分門別類才能遞給本田菊批改,嘰哩呱啦念了好幾個小時,一旁的札/幌給他翻了個白眼。
稍微用點腦就這麼吵,還能吵上這麼久,難道腦袋累,嘴巴就不累啊?這傢伙的邏輯真不是其他人可以理解的……不!他真的有邏輯這種東西嗎?
「別那麼囉哩囉嗦,趕快將你的部分做完啦!」
「虎姑婆……」
「你說什麼!?」
「不!沒有。」
在心裡對札/幌詛咒翻天,手上的動作也沒停過,其實他可以一心好幾用,就是用錯地方罷了,但本人一直不肯承認。
「不過即使這麼說,你還是沒將任務丟給東/京做,老實說這點我還是挺佩服你的。」
「……那是因為他會將我倒掛在樹上放給我爛。」
……原來已經試過了啊?札/幌撤回前言,這個笨蛋沒什麼值得尊敬的地方,算幾秒鐘前的她年幼無知就是。
「說到東/京……這不是東/京的工作嗎?為什麼換我做啊!?我要申訴!我要為自己的人權伸張正義!」如果能成功的話,他就申訴。
人權在你身上不適用,也沒人想用!札/幌說得雲淡風輕:「本田大人好像另外有工作交給他,你就認命吧!」
嗚嗚……他想哭、要哭了……眼淚眼淚,快點出來。
「到底是什麼鬼任務?可惡可惡可惡!」
雙手並用,飛快地如光速般解決文件,嘴裡的抱怨有如滔滔江水說不完。
「好像是去照顧一個從王家那邊得到小女孩……」
空氣凝結差不多就是現在這種狀況,理智線在瞬間一把斷掉,橫/濱猛力將文件堆往桌上一放,衝出辦公室,本田菊多年前帶回一名小女孩的事情他略有耳聞,但沒怎麼在意,反正也不關他的事,如今這女孩跟自己這幾天的地獄工作有相關,就不得不在意了。
「喂!你要去哪,給我回……」
札/幌的叫喊是一回事,人家要不要聽就是另一回事了,橫/濱狂飆近路,速度快得像一陣風,直接衝向小女孩的房間……還因為嫌麻煩,撞開窗戶跳進去,拔刀準備幹架。
「喂!你個混蛋,竟然把工作丟給我,跑去照顧女孩子!?」
刷!一把刀的刀刃正好停在橫/濱眼前不到一公厘,只要他隨便一動,就可能跟這個世界道別了,橫/濱一僵,額間滴下一滴冷汗。
「……嗯……咳!吾、吾友啊!刀劍不長眼呀!」
「我知道,所以某人說話是不是要先想一想?」
「唉!我有啊,只是……哎呀哎呀!我知道,我閉嘴就是了。」
東/京輕哼一聲,眉一挑,動作流暢地收回刀子。
稍微慶幸自己撿回一條命,畢竟死在同伴手上的死法實在太蠢他不想要……雖然這樣說很奇怪,但充滿紀念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死亡,總還是想要被大角色用足以流傳千古的方式幹掉啊!
被同伴宰掉……感覺好像是在說他這輩子沒辦法有出息了一樣。
「還以為是刺客結果是你這個笨蛋……沒事了,小姐。」
小姐?橫/濱看向被東/京護在身後的少女……就是她嗎?
「這就是王家的小女孩?」橫/濱很驚愕。
沒有人世間的陰影,過於清白單純,散發著讓人感到舒服的乾淨氣味,這個可愛的少女,應當跟他們本田家格格不入,但站在這裡卻不會讓自己感到矛盾,只是有點……耀眼罷了。
「她叫作灣。」
「噢!這樣啊!灣小姐,妳好呀!我叫作橫/濱。」
口氣輕浮、姿態隨便,簡直像在搭訕一樣,真丟臉……東/京默想。
灣睜大眼看了他許久,橫/濱想這孩子應該是不會應話了,畢竟自己……嗯!以那種方式出現,普通人還是會嚇到不敢上前吧?更何況是個孩子。
但在他站起身搔搔頭時,灣卻走向前握住他的手微笑。
「你好,橫/濱哥哥!」
聽到那個稱呼,橫/濱恍神了一會兒……哥哥?
「被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直呼哥哥,你還真變態。」東/京冷哼,表情有著十足的不屑。
「我沒有戀童癖!她難道沒叫你哥哥?」
「小姐直呼屬下的名字。」
「……這很得意嗎?」橫/濱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隨後笑著拍拍灣的頭:「真是有禮貌的小姐,哈哈哈!妳千萬別這傢伙學壞啊!他是壞蛋!」
「你不也差不多?」
「我跟你格調不同。」
「……你想死嗎?」
「想,不過不想被你殺死,好丟臉。」
灣來回看著兩人的唇槍舌戰,想了想,一手拉著一人,將他們的手握在一起,像個小大人一樣扳起臉,認真叮嚀。
「不可以吵架,東/京和橫/濱哥哥都是好人,吵架會傷心,不可以喔!來,和好!」
握在一起的手讓兩人噁心地顫抖了一下,不過不好意思破壞灣的好意,只得假意地互相道歉一番,決定之後再私下解決私怨。
當然,結果是橫/濱慘敗。
「唉!真是個好孩子呢!」
橫/濱一臉憂鬱地一手撐頭一手零嘴,將怠惰和慵懶給發揮到極致,光明正大怠工。
「別鬧了,快點將事情做完。」
「唔!」橫/濱認命地動手處理雜事,忍不住碎碎念:「為什麼大人要照顧那女孩呢?雖然她的確是個不錯的女孩,但是對於敵人不是應該像另外那個王家的小鬼一樣嗎?」
東/京沉默了會:「也許大人很喜歡她吧?」
「哈?喜歡,你是說男人對女人的喜歡嗎?不會吧?小姐單純得像張白紙,那不是大人會喜歡的類型吧?最多萌起一股想保護的心情,再多就沒有了。」
「你大概沒看到大人面對小姐的模樣。」
「什麼模樣?還是一臉酷酷的?一副別人欠他幾百萬的樣子?」恩人歸恩人,橫/濱評起人來還是很公正的。
有理說不通,東/京很頭痛。
「算了,你跟我過來。」
「喔?要翹頭了?」
「翹你個大頭。」
第五十一次讓東/京口出穢言,橫/濱悄悄地將自己的豐功偉業給記了下來。
那是……本田菊嗎?橫/濱瞪大眼,如此溫柔的笑容,親切的話語,對女孩表露著關心的言詞,真的是……他們的本田大人嗎?
他發現了,發現在兩人心中萌起的小小幼苗,那應該被仔細呵護的珍貴情感。
「看到了吧?在我們面前絕不會出現的模樣。」
啊啊!他看到了,那女孩,做到了他們做不出來的事情,那是……只有灣才能做到的。
如此善良、純真的孩子,滋長著、守護著,容易破滅,卻也是無比珍貴的夢。
「真的……本田大人喜歡小姐啊……」
「還有小姐也……恐怕只有他們兩個不曉得彼此的心意吧!」
橫/濱笑了:「原來如此,這不是很簡單嗎?不論發生什麼事,都要保護小姐。」
「是啊!不論發生什麼事,就只有小姐絕不能死。」
對他們來說,本田菊的笑容是很珍貴的。
就算對象不是他們也無所謂,只要本田菊幸福,便已足夠,雖然他是真心喜歡灣這個孩子,但是會對她好,起因全是因為本田菊。
保護她、珍惜她,都是為了這個重要的大人,他們已經沒有多餘的情感可以分給別人了,只要本田菊一句話,就是赴死也心甘情願,但是……
『……橫/濱,把任勇洙帶去別的地方安置好吧!小灣也交給你帶回去了。』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兩個人的心,好遠好遠。
『接下來,就交給你和東/京了。』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呢?您為什麼要推開她呢?
如果喜歡,請不要放手。
如果喜歡,請說出來。
明明還不遲、還不遲的。
『不要哭……』
本田大人,哭的是您,您不知道嗎?
不要閉上眼,請睜開來,這裡的人都需要您,您真的不知道嗎?
並不是……沒有救的,那雖然是距離這裡很遙遠的地方,卻也是稍微回頭就能觸及到的。
*******
「啊啊啊!大人您在做什麼啊?快點撲倒啊!我絕對會裝作沒看見的!」
啪!一個大爆栗將橫/濱打趴在地上,不顧後者的哀嚎,在他起身時又給他一踩,踹回地面,這之間只花了兩秒鐘。
「東/京,你想死嗎!?」
「啊!抱歉,不知不覺就做出反射動作了。」
說是道歉,東/京的臉上卻看不見悔意,橫/濱努力深呼吸吐氣,要用盡全身的細胞才能忍耐不給對方凸……是兩手都比凸。
「混蛋,我總有一天要把你給宰了。」
「你別妄想了。」
東/京那一副無所謂的口氣讓他火大,可是旁邊那一群人全都倒向東/京那方嘲笑自己也夠嘔的,他真的這麼沒人緣啊?可惡!
「橫/濱真沒用。」
「他一直很沒用,腦袋不夠靈活,也總是被人耍得團團轉。」
「只有武功劍術還可以……可是在他之上還有個東/京,這傢伙永遠是第二名,沒什麼看好嘛!」
「光有力氣沒腦袋叫做什麼?」
「頭腦簡單四肢發達。」
「聰明!」
這一個一個混蛋,明明每個都比自己弱還敢這樣損他,可恨,他通通記住了!
「真是王八……」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咦?這口氣好熟悉啊!而那低沉得讓人感到過冷的寒意也熟悉到不行,還有為什麼背後突然暗了下來……啊!
橫/濱猛然跳了起來。
「橫/濱,你任務做完了?」
被冷眼一瞥的瞬間,一股寒意從腳底一路竄到頭頂,在從頭頂竄下去……當然沒有做完任務,不過這話可不能亂說。
「他翹頭了。」東/京輕描淡寫。
該死,他忘記東/京很小心眼。
「翹頭的又不是只有我……咦!?」
才一轉眼,除了他和東/京以外的十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全消失了,靜寂彷彿背後捲起一片落葉。
逃這麼快……又不是費里西安諾大人,這一個一個一個……哼!沒關係,反正來日方長。
「你憑什麼說我?自己也在這裡摸魚。」
東/京答得不慌不忙:「護衛大人和小姐是屬下的任務。」
「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混蛋!」
「不好意思,屬下從沒吃你的用你的,何來吃裡扒外之說?」
言語溝通不良,馬上就變成武力鬥毆了。
狹小的空間變成打架的場地,但很努力沒有波及另外兩人,真是克難的戰場。
忍不住的,本田菊揚起了嘴角,灣也笑了,要是這種日子能持續下去就好了,再也不會犯錯、不會後悔,珍惜、感受,最後,再次醒悟、體會到了,只因為……這不是什麼理所當然的事情。
「……大人笑了耶!」
「你確實有被嘲笑的價值。」
「……」
算了,橫/濱收起刀,無奈地聳聳肩,只要本田菊覺得快樂,怎樣都好,偶爾當一次丑角,也不是件壞事。
至於其實他總是在當丑角的事實已經懶得探討了。
大人啊!吾等十二人,是您的刀,您的盾。
這殘破的身與心都不算什麼。
您一聲命令,哪怕是地獄也願意前往。
只要您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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