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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4月22日 星期三

《鷯X望》百花祭-希望之扉

那時候,那人交到自己手上的珍貴寶物,直到現在,他都妥善保存著,縱使……已經過了好幾千年。

給予希望的……繡球花。





神族皇宮就像古堡一般,純白色的建築物看似一塵不染,永遠都是那樣白淨,美得不可思議,它閃耀著純潔的光輝,縱使在晚上依然綻放著潔白的色彩。皇宮非常高,中央是高塔型的設計,最頂端隱藏在白雲之上,據說在某刻登上塔後看到的景色,充滿著神秘的色彩,就如同桃花源那般。

一名金髮金眼,披散著及腰的長髮,十分英俊的男人在皇宮大廳內四處走著,他不斷探望,似乎在找一個人,四周的神族見到男人,無一不低頭敬禮,但男人只有揮揮手作罷。

神族王,畢斯索魯特‧神帝湘。

「陛下,萬安!」

畢斯索魯特聞聲轉過頭,看到眼前那一副畢恭畢敬,表情趨近於面無表情的神族侍衛,並不像之前那樣揮手了事。

「波奇!你有沒有看到我兒子?」


被喚作波奇的侍衛扭曲了一下臉孔。

「沒有,陛下,還有,我叫做月奇,不是波奇。」

畢斯索魯特揚揚眉:「沒差吧?不過第一個字不一樣而已。」

畢斯索魯特總是嫌月奇整天跟在自己身邊實在很煩,偏偏後者也總是說要避免前者看也沒看見的危機,不過,自從有一次畢斯索魯特稱他為「波奇」,月奇不解地詢問這詞的意義,得到一句:「聽說人界有種小狗叫作波奇。」

人界是不是有叫作波奇的狗尚不在話題之中,只是此後,他再也不管畢斯索魯特的死活了。

「唉……最近老是看不到他,難道是叛逆期嗎?」

正確來講應該是教育失敗,不過月奇沒有說出來,神族王后位子空缺的現在,神族皇子是從何而來的,他是少數知道的人,因此並沒有開口諷刺畢斯索魯特。

當時那種狀況……也是沒辦法的吧?

畢斯索魯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決定錯了,只是,他希望能減少兩人之間的隔閡。

唉!他也該向友人討論一下跟孩子相處的方法了,畢斯索魯特決定,第一站就去龍族皇宮找佛爾利亞吧!


天空很藍很藍,偶爾飄浮著幾朵白雲,強亮的陽光透過茂盛樹林間的空隙照射下來,在地面上形成一點一點的光點,大自然的聲音聽得很清楚,不時傳出稀疏稀疏的樹葉磨擦聲,還有蟬鳴和鳥鳴響起,一切都是那麼得寧靜。

人界某處森林的某顆樹上坐著一名年輕的俊美男子,金色長髮在頭髮左側綁著一個辮子,微微瞇起的金色瞳孔面無表情,他倚靠著樹枝抬頭,看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也或許,什麼都沒有。

神族皇子,鷯‧神帝湘。

「殿下!」

鷯低下頭,眼前出現一名貌美得不似凡人的男子,站在自己所在的樹下,水藍色的長髮在胸前垂落,藍紫色的瞳孔正看著自己,雖然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但卻比自己要有人情味多了。

「雅清柳……」他喃喃,隨後跳下樹枝:「有什麼事?」

「陛下好像在找你。」

一句話輕描帶過中間確實存在的辛酸血淚,但不是對雅清柳而言。回想起自己父王在神王拜訪時,那露出的表情,不禁為可憐的父王默哀一下,似乎是之前先找龍王時,對方給的意見不足以參考。

現在,神王估計還是在拼命吐苦水吧?

「……」鷯沉默了會:「晚點再說。」

「是嗎……」雅清柳看著無法辨別情緒的臉孔,沉思了會,提議:「要去哪裡走走嗎?」

鷯露出困惑的表情。

「妖精們通常會出現在具有強烈願望,但卻不邪惡的人類身邊,因為他們會好奇,這附近正好有一個地方有妖精聚集,我想去看,一起去?」

鷯眼神一暗,這次,沉默了很久。

然後,他抬起頭來,點點頭。





貴族通常都會買很多奴隸,讓他們牽下賣身契,一輩子為自己做牛做馬,幾乎沒有奴隸有機會贖身,打從自己進入奴隸市場後,這輩子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奴隸市場簡直是為貴族們建造的,而來源大多是孤兒,少部分才是囚犯和珍貴的獸人。

買賣方式最常見的是拍賣,但會被拍賣的奴隸都是些漂亮的或是有用的人,若是有缺陷的奴隸,只會被低價賣出去。

奴隸,對於貴族而言,就是這麼低微的存在。

鷯和雅清柳將自己改變成普通人類的外貌才進入市場,這裡都不是他們會喜歡的地方,倒是鳳麟和祇丹偶爾會進入碧羅西國各地的市場大鬧特鬧,趁機救走獸人,畢竟獸人對他們而言,就像遠親一樣。

「真是糟糕的地方……原來如此,這裡的確是最有可能擁有強烈願望的地方。」

鷯面無表情,人類就是這種生物,為了無聊的自尊和愚蠢的優越感,欺壓自己的同族,他們甚至不覺得自己有錯,傲笑著虐待奴隸,用來強調自己的地位。

他不清楚現任人族王是怎樣的人,但這裡這麼靠近首都,沒道理不知道,放任這樣的地方不管的王,他實在沒有好感。

話說回來,人族皇子知道嗎?

「殿下,我順便去救出獸人,您呢?」

鷯閉起雙眼,從剛才,他就覺得自己聽到了什麼,那強烈的呼喚和渴求的聲音,他想去尋找。

「我去個地方。」

雅清柳微微睜大眼。

「是嗎……殿下,那道聲音大概是在那個方向吧!」

鷯轉頭看向雅清柳,後者淺笑了下:「精靈對這種事比較敏感,況且,我想也只有這件事才會引起您的注意。」

說完,雅清柳走掉了,鷯站在原地,久久沒有行動。

然後,他才踏步走向雅清柳告知的方向。


這裡是沒有買主的奴隸暫且安置工作的地方,他們穿著破布衣裳,為目前的主人,也就是撿到他們的賣者賣命,奴隸們的住處,不是房間,不是倉庫,而是鐵籠子。

鷯見到許多奴隸拼命地四處奔走,其中,老弱婦孺都有,他們面色如土,渾身是汙垢,看起來精神不濟,也不健康,卻還是拼命工作。

這時,鷯注意到一個人。

那個人在四處奔走的奴隸之間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是,鷯還是注意到他了。

那是一名長得清秀漂亮的孩子,年約十歲左右,身材瘦弱,頭髮長至腰,非常雜亂。鷯走過去,看到他正努力挑水,但似乎力氣太小,一直拉不起來,眼見孩子就快哭出來,卻還是死命地拉繩子,鷯沒有多想,就直接拉起繩子,幫孩子將水桶提起來了。

孩子有些驚訝地轉過來,鷯注意到孩子的瞳孔。

像鮮血一般血紅色的雙瞳,在人類眼中,被稱作是災禍之子,其實,他們只是有陰陽眼而已,除此之外,和普通人沒什麼不同。

孩子盯著自己瞧,眼神似乎是呆滯住了,而鷯原本就是那種一想事情或發呆就會讓別人等很久的人,所以直到孩子回神前,他都沒有說話。

「啊……謝謝你,大哥哥。」

孩子很有禮貌地低頭致謝,抬起裝滿水的水桶,吃力地離開。

鷯看著孩子的背影,突然覺得聲音好像在哪裡聽過……想了很久,鷯一個抬頭,這才注意到,那聲音,就是自己剛才一直在尋找的。

當然,等自己想起來時,天色已經暗了。





「親親兒子~你今天跑哪去了?為父的好難過啊!」

才剛踏進神族皇宮,就聽到年記一大把卻還在裝可愛的呼喚聲,至於那人對自己的稱呼,鷯則不予置評。

「兒子、兒子,你怎麼不理我?」

畢斯索魯特小跑步追上鷯,只見後者完全沒說過半句話,也沒有停下,更沒有看自己。

「兒子~兒子啊~」

無視於自己身為神王該有的威嚴,畢斯索魯特在大庭廣眾下邊高喊「兒子~」邊在鷯的身邊轉圈圈,雖然有小小的妨礙鷯的行動,不過影響並不大。

最後,畢斯索魯特終於放棄了,他看著自己兒子默默離開,整個人瞬間冷了起來,雖然現在是冬天,但在畢斯索魯特心中刮起的寒意,遠勝於真正的寒風。

「唔!該怎麼辦呢?雖然他以前就不太理我,不過還不會像今天一樣完全無視啊……」

畢斯索魯特喃喃,隨後目光一轉,看到某人面無表情地快速走過,目光一亮。

「波奇!」

不幸在此刻經過的月奇,臉孔再度扭曲了下。

「我是月奇,有什麼吩咐嗎?陛下。」

畢斯索魯特豎起食指,在月奇感到大事不妙時,他指著遠去的鷯的背影,單刀直入。

「明天去跟蹤鷯,回來後把他的行為給朕照實報告。」

只有這種時候才會自稱朕……不對!為什麼要跟蹤自己兒子?還有您這麼閒,怎麼不自己去呢?月奇的臉上明顯想表達的這句話,但被畢斯索魯特忽略得一乾二淨。


隔天,鷯沉思了會,轉身就離開神界。

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過來,明明就不喜歡奴隸市場,也不像鳳麟和貓夜那樣會出手管獸人的事,鷯並不是很了解感情這種事,只是……憑著感覺而已,他就是莫名地想到這個地方,來這裡,看看那個孩子。

他從不認為自己有心,就算有也沒意義,自己活著,或是死去,不會有任何影響的。

自己是不可能在別人心中佔一席地位的。

只因為他……並不重要。

鷯走到昨天見到孩子的地方,結果看到那孩子跟昨天一樣,死命地拉著繩子卻拉不起來。

生平第一次有種陌生的情緒,鷯還是跟昨天一樣,走過去幫忙拉起來。

然後,轉過頭來的孩子,又一次發愣了。

「水桶。」

孩子眨眨眼,連忙接過去:「謝謝你,大哥哥。」

這次,鷯跟在孩子身邊,既然已經確定他就是那道聲音的主人,就不用花時間發呆……不!是思考了。

孩子將水桶提到一個角落,那裡堆著許多髒衣服,他拿起衣服和少許泡沫開始清洗。

「大哥哥,你是幽靈嗎?」

鷯面露古怪,自己看起來像是幽靈嗎?

「唔……因為其他人好像看不到大哥哥,所以我想,大哥哥是不是幽靈……之類的。」

鷯抬起頭來環顧四週,有幾個妖精在孩子身邊,但孩子似乎看不到他們,看來他們就算對孩子有些好奇卻不願讓他看到他們,至於鷯自己則是只讓孩子一人看到而已。

雖然鷯沒有說話,但孩子卻繼續說著。

「因為血紅色的眼睛,常會讓我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所以我沒有朋友,大哥哥是第一個願意靠近我的喔!」

確切說來,妖精們才是第一個,不過鷯沒有提醒他。

「對了!我叫作望,大哥哥叫什麼名字?」孩子笑著:「望是我自己取的呢!」

望?很適合孩子。

「鷯。」

這是鷯第一次向才剛見過兩次面的人類說出自己的名字。

「鷯哥哥,鷯哥哥的爸爸是怎麼樣的人呢?」

怎樣的人?鷯皺起眉頭,想起那個整天叫著「兒子啊~」的父王。

「很吵。」

孩子眨眨眼,有些驚訝的樣子。

「鷯哥哥的爸爸話很多呀……?那媽媽呢?」

鷯搖搖頭:「沒有。」

孩子張大嘴巴,連忙道歉:「原、原來是不在了嗎?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鷯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自己根本沒有母后。

「鷯哥哥,我爸爸啊……他是個現實主義的人,他只相信自己眼前能看到的,而媽媽,他的眼中只有爸爸……啊!我爸爸是貴族,我有大媽和二媽,我媽媽希望能得到爸爸的注意,不過,沒想到卻生出我……媽媽很失望吧!」

擁有陰陽眼的孩子在人界是不可能得到幸福的,這就是現實。

明明什麼也沒做,卻因為天生的紅色雙瞳,受盡了欺負與侮辱,其中,因為這等對待不甘心的人,就會「真的」做了什麼。

然後,孩子邊洗衣服邊說了很多自己的事情。

原來,他是被母親賣到奴隸市場的。

或許是以為自己不受重視是因為災禍之子,所以將不幸賣掉了,孩子只是陳述自己的身世,並沒有埋怨母親的意思,他微微笑著,接受了一切,僅此而已。

似乎是以前從沒有朋友的關係,孩子沒有可以談心的對象,話匣子一打開就停不了,當然,鷯還是沉默的那個,但孩子完全不介意。

大概是,有人願意在他身邊,他就很高興了吧!

鷯並不理解,也無法理解,什麼是感情、什麼是怨,什麼時候該微笑、該哭泣,他什麼都不知道。

自己的存在會讓人感到喜悅嗎?那一天,他第一次這麼想著。

但是,就算「神族皇子」不是他,也會有其他人代替吧?

那孩子就算從貴族變成奴隸,還是笑著。

究竟是什麼原因,鷯根本想不出來。





畢斯索魯特拿筆的手「啪搭」一聲掉在桌子上,嘴巴張個老大,另一隻拿著公文的手緊握,看來,那張公文應該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報廢。

「陛下,注意口水。」

月奇有些擔心那張大的嘴巴會滴出口水把公文弄髒了。

「可……可你剛才說的……什麼!?我兒子竟然自願跟在一個孩子身旁一天?連鳳麟和雅清柳那兩個孩子都沒有這個能耐……等、等一下。」畢斯索魯特拍拍頭,努力保持冷靜:「那孩子是男的還是女的?」

「啓稟陛下,那孩子是名男性。」

畢斯索魯特一臉古怪的表情,喃喃唸著「我兒子性向改變了嗎……不對不對,他也沒有看上女孩子過,他的性向原本就不正常嗎?」,露出恍神的模樣。

「……難道真的是因為他沒有媽嗎?可我現在要去上哪找一個媽給他?」

「陛下,請不要危害無知的女性。」

為了兒子的感情問題就擅自破壞一個女人的幸福,實在不妥,雖然就神王的外表,自願的女性應該可以從大廳一路排到城外去。

「可……可是,我努力這麼久,那孩子都不理我,現在竟然會願意在一個男孩子身旁……一天!?不對!如果是昨天就遇到的話……唔!我有點受到打擊了。」

「陛下!您是擔心跟皇子殿下的親密度還是擔心未來的媳婦是名男性?」

「都有……喂!波奇!不要詛咒我啊!」

「我是月奇,可是陛下,您不是曾經調侃龍王和精靈王,說他們將來會結親家嗎?」

龍王和精靈王都只有一個兒子,兩個兒子雖然常吵架但是感情很好,不過這是題外話。

「那是開玩笑的嘛……啊~可惡~」

這就叫報應吧?月奇有些小小的幸災樂禍,不過同時也有點擔心,他可不希望未來的神王竟然有個男寵……

對了,他該跟神王說,皇子殿下覺得他很吵嗎?


鷯去找了那孩子好幾天,但他不知道,自己父王已經碎碎念到快要得心病了。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命運,每次去的時候,都正巧看到孩子死命拉著繩子,然後自己就會走過去默默地幫他拉好,唯一有些改變的是,孩子已經不會看自己看到發愣。

「鷯哥哥的幽靈朋友是什麼樣的人啊?」

不過,那孩子好像已經徹底把自己當作幽靈了,雖然沒有反駁的自己也不對。

「朋友?」鷯皺起眉頭:「朋友……是什麼?」

「咦?」孩子停下洗衣的動作,偏偏頭:「鷯哥哥不知道什麼是朋友嗎?」

鷯搖搖頭。

「朋友啊……朋友就是會跟自己一起歡笑、一起哭泣,有困難時會互相幫助,有幸福時會一起分享……對了對了,傷心難過的時候,會安慰自己,有秘密時,有會互相坦白……唔唔~還有什麼呢?」

感覺像是很麻煩的存在,鷯下了這樣的註解。

「沒有。」

這麼麻煩的存在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啊……那這樣的話……那個啊……」

孩子有些不知所措地玩玩手指,有點害羞地看著鷯,又低下頭,嘴巴又開又闔的模樣,讓後者丈二摸不著頭腦。

「那、那個,那如果可以的話,我可以當鷯哥哥的朋友嗎?」

朋友?那種麻煩的存在?鷯皺起眉頭,本來想拒絕的,但低下頭就看到孩子又期待又害怕的模樣,馬上一反之前的決定。

「好。」

孩子很驚喜地抬頭,露出十分開心的模樣,讓鷯突然有種還好剛才沒有拒絕的想法。

只是鷯沒有注意到,當他說出「好」的那一刻,後方某處有人發出無聲的哀嚎,還是跟自己關係密切的人。





「啊啊啊!他答應了,我兒子答應了了了~」

「陛下!冷靜點,還只是朋友而已,不要擔心。」

「可萬一之後不是朋友了那怎麼辦啊!?」

畢斯索魯特和月奇隱藏氣息,躲在一旁的角落觀察鷯,後者算是冷靜的,但前者的精神已經快瀕臨臨界點了,他咬牙切齒,那算什麼啊?什麼溫馨的氣氛,感覺兒子和那孩子的背後好像冒出泡泡來了。

當然,這一切只是畢斯索魯特偏離正軌太超過的錯覺。

「別擔心,皇子殿下的情感開關沒那麼容易打開的。」

「波奇!你這在暗指若是打開了,他們就要超越朋友的關係了嗎?」

「不敢,陛下,還有,我是月奇。」

畢斯索魯特自動忽略月奇那不知第幾次的糾正。

「不要啊~親親兒子~你要是真……真要愛男人,大不了我推薦雅清柳給你,至少那孩子長得像女人,我可以裝作什麼都沒看到。」

請別突然賣了別人的兒子好嗎?月奇默想,也許他該給精靈王示警了。

「陛下,請不要太過激動,小心神氣露出來。」

「他不是你兒子!你當然冷靜!」

眼看畢斯索魯特快崩潰了,月奇也沒有說出「那孩子長得蠻清秀的,長大後應該會是個美人吧」之類的話讓畢斯索魯特跌入十八層地獄,永久不得翻身。


鷯最近發現,父王看自己的眼神很詭異,像是想說什麼卻不敢說,一副……一副……對了!就是小狗被拋棄那種含淚楚楚可憐的嘴臉,但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也不想知道。

只是,當他正要踏出皇宮的那一剎那,他瞄見父王躲在角落,打擊很大的模樣,讓他終於產生些許的困惑和好奇。

但,最終他還是沒有問,直接走掉了。

結果,這舉動讓畢斯索魯特打擊更大。


「鷯哥哥、鷯哥哥,你終於來了~」

鷯再度幫孩子把水桶拉上來,不過孩子的視線卻不在水桶上。

「鷯哥哥,這個給你。」孩子一臉得意:「是朋友的禮物喔!」

鷯望過去,腦袋冒出問號。

「這是……什麼?」

孩子手上拿著一張紙,但紙的中間似乎黏著什麼東西。

「唔~材料有限,只能作出這麼粗糙的東西,這是書籤啦~不過不過,重點是中間這些花喔!」

原來那是花嗎?鷯默默接過那張紙,粉紅色和白色的小花,讓鷯一時被吸引了。

「我覺得這花和哥哥很像,所以送你當禮物。」

任鷯怎麼看都看不出來這花跟自己哪裡像了,首先,形體就不同。

孩子如此開心地說著,鷯注意到紙的下方寫著兩個字──「小望」。

於是,他的表情有些許的緩和了,說出了到目前為止都沒想過的話。

「謝謝。」

孩子聞言,笑得更開心了,就像春天那般溫暖,跟第一次見面不一樣的笑容,孩子是真的開懷的笑了,而不是像是在忍耐什麼似的。

「鷯哥哥,我啊……」

在冬天的寒意下,孩子的臉顯得有些紅撲撲的,非常可愛。

「我總有一天要離開這裡,等我離開後,哥哥還會再來找我對吧?」

鷯抬起頭。

「到時候,我就可以一直跟鷯哥哥在一起了,我們可以去旅行喔!對了,還可以交很多很多幽靈朋友,一定會很開心的。」

就像第一次被吸引那般,如此強烈渴望的期盼。

「我很高興認識鷯哥哥,很高興能作鷯哥哥的朋友喔!」

孩子根本不是災禍之子,他只是普通人而已,微笑著……訴說著希望。

「所以,我們約好了喔!」

孩子伸出手來,那因為勞力過度而有許多傷疤的小手。

然後,鷯下意識地伸出手,握住。

「這是打勾勾,打勾勾了又不能反悔了~這是朋友之間的約定。」

他的目光如此炯炯有神,那是跟鷯不同,充滿著活力的色彩。

孩子擁有自己想要卻沒有的東西,讓自己相當憧憬。

自己是有缺陷的生命,打從鷯有意識的那刻他就知道了。

不管怎麼努力,總是有跟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心情。

也因為如此,自己才會被孩子吸引住吧?

他跟自己不一樣,未來還有無限可能,還有著美好的一切,孩子笑著,在寒冷的冬天裡特別生動。

所以,當時的自己,忽略了自身擁有的能力,也忽略了孩子那蒼白的臉色和瘦弱的骨架。





那一天,鷯十分後悔。

望著孩子的虛弱身體,跟緊閉的雙眼,他流不出淚來,但感覺到內心某處似乎被挖空了。

他只記得,那天早上,同一時間,他依然去原來的地方找孩子,卻沒看見那拼命想要拉起水桶的身影。

他有些困惑,以為孩子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工作,因此,他在四周不斷尋找、不斷尋找,卻找不到那血紅色的雙眼。

最後,他假扮成奴隸市場的人,尋問那擁有血紅色雙眼的孩子的所在。

以為孩子被哪個貴族買走了,結果,事實卻不是如此。

「你說那個噁心的災禍之子?喔~死了啦!冬天總是會死很多奴隸的,這一點也不奇怪,只是增加的垃圾就很難處理了,真是麻煩,你看到那邊那座垃圾山了沒有?那個噁心的災禍之子大概在裡面的某處吧?算了,反正很快就會跟垃圾一起燒成灰……不跟你說了,我還忙著很呢!」

他不知道自己當時臉上是什麼表情。

只記得自己失神了許久,才動身走到那座垃圾山旁,望著那座又臭又髒的垃圾堆,他沒有任何厭惡的神色。

他伸出手,發出神力,那是自己沒有意識到的溫暖,力量將垃圾堆籠罩住,很快的,他找出了孩子。

現在,他正將孩子抱在懷裡,臉上還是如同以往……面無表情。

孩子身上非常髒,臉上沒有了血色,都是汙垢,但鷯還是將他抱在懷裡。

為什麼自己沒有注意到呢?

為什麼自己沒有伸出援手呢?

為什麼……自己無法哭泣呢?

孩子對他微笑,將他當做朋友,還送他禮物,但他卻沒有給過孩子任何東西,連一絲微笑都沒有展露過,就連現在,他連淚水都給不了。

他找不到自我,找不到存在的意義。

下雪了,好冷好冷。

但真正冷的並不是身體,而是……


「鷯……」

畢斯索魯特今天原本只是又跑來跟蹤鷯,卻沒想到見到這種狀況。

曾經有機會打開鷯的心靈的純真的孩子,已經死了,現在,靈魂已經進入冥界了吧……連最後一眼都無法瞧見。

見到兒子那麼失落的樣子,他想了想,走過去。

「鷯!你想要再見到這個孩子嗎?」

鷯渾身一震,卻沒有回應。

「如果你希望,我可以喚回那個孩子,但是,必須重新塑造一個身體,而且……他的靈魂已經離開身體太久,可能不會有認識你的記憶的了。」

靈魂若還在身體裡,只要重塑身體後,將靈魂轉移過去就行了。

轉生為神族,就可以跟鷯永遠在一起了。

但是現在,連這點也做不到。

此刻,畢斯索魯特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麼無力,連這點小小的願望,他都無法為鷯達成。

「……」

鷯沉默很久,看著彷彿睡著了那般,十分安詳的孩子。

然後,他搖搖頭。

「我……不能主宰他的人生,這樣……太自私了……」

畢斯索魯特瞪大眼。

自私嗎……那麼,自己也是一樣的吧!

「鷯……你恨我嗎?」

「不。」鷯輕撫孩子的臉孔:「沒有理由恨的……沒有理由……我……」

「只是我……害了這孩子……」

鷯喃喃,微微瞇起眼。

「我……沒有拯救他,到最後……最後一刻……什麼都沒做。」

「所以……沒有理由恨的,只是……存在與否,已經沒有關係,沒有意義了……就算父王您……沒有對我這麼做……還會有另一名神族皇子的……」

他拿出懷中的,那簡陋的書籤。

孩子曾笑著,遞給了他。

雖然他不知道這是什麼花,也不明白孩子的話。

「我……什麼都……沒有做……」

畢斯索魯特看到了那個書籤。

「那是……」

「他說……我跟這花很像……」鷯沉下臉來:「但這只是……戲言罷了。」

「繡球花。」

鷯不解地轉頭,畢斯索魯特苦澀一笑。

「我想,那孩子一定不會恨你的,因為你是他第一個朋友,不是嗎?你在他身為災禍之子的人生中,注入了溫暖,給予他希望。在從沒有朋友,也沒有親情的一生,你贈送了他寶貴的事物,他一定很感謝你的。」

「我……」

「鷯,你知道繡球花的花語是什麼嗎?」

鷯搖搖頭,他確實不知道。

「在寒冷的冬天裡盛開,彷彿對人們說春天就在眼前。」

「他的花語是……希望。」

鷯沒有說話。

「那孩子,一定是想對你這麼說吧!」

雪下了,花朵隨風飄在空中。

在天空飛翔的,繡球花。

捲起花朵的,風的色彩。

慢慢地,飄落。

「鷯!我呢……並不覺得你是沒有意義的,雖然因為我的自私,將你拉回這個世界,但是……你對我而言是獨一無二的兒子,就算還會有另一個神族皇子,但並不是你。」

就算將來……他擁有另一個兒子,但那也不會是鷯。

「我很高興,雖然你沒有記憶,卻一點也沒變,你總是在人們無助的時候,悄悄地給予他們希望,雖然你沒有發現,但是,你卻拯救了我。」

畢斯索魯特回想過去,父王被殺了,母后悲傷過度而尋死,那刻,以為自己將是永遠孤獨一人的幼年。

那易碎,隨時都可能化為虛無的心。

「你突然出現在我面前,跟在我身邊,安慰我……那時,我才知道,生命還有一絲奇蹟。」

如果沒有鷯,畢斯索魯特知道,自己大概會活得沒有生命,如同行屍走肉那般。

他的孩子,確確實實地拯救了自己。

「你並不無情,沒有注意到嗎?當你存在這個世界的那一刻,已經為我帶來希望了。」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唯一一個重要的兒子。」

於是,鷯流下了淚水,那無聲的淚,在寒冬顯得更加孤寂。

本應逐漸遠離的感情,此刻卻倒映在雪中。

倒映著他的脆弱。

「我想……再見他一面,我想再見他一面……」

緊緊抱住孩子,鷯會將這孩子葬在神族皇室的墓裡,但是……

他一直在尋找。

尋找自己內心的那道光。

那永遠不會熄滅的光芒。

直到停止哭泣前。

直到他醒悟前,都不會離開。

「即使是幽靈都好,我想見他……」

看著難得吐露真心的鷯,畢斯索魯特笑了。

「那麼,我就冒著被冥界三鬼威脅的危險,將他下一世的生命和你的命運連在一起吧!」

這樣,你們就能再見面了。





「陽炎!不要像幽靈一樣亂晃,你忘記我們的任務了嗎?」

陽炎冷冷地回頭瞧了一眼同伴,明明是這個人堅持把自己拉出來的,現在說得倒好像是他的錯一樣。

「你在看什麼……?哇!好漂亮的男人,金髮金眼耶!感覺比我們老大的更加閃亮亮,好像真正的黃金喔!聽說神王就是金髮金眼,不會真的是他吧?哈哈哈~他們早就不肯出現在人類面前了,不可能……怎麼?你認識啊?」

陽炎搖搖頭,還是一樣的面無表情。

「不認識你看他幹嘛!?神經啊?別跟我說你突然愛上男人了,這我不會信的,你也說不出這種話來。走啦走啦!璉那個傢伙,追女人追到敵人那邊去了,真是氣死我了!」

陽炎沒有回應,只是離去前,又轉頭看了不遠處,那名金髮金眼的男人一眼。

就好像,似曾相識。

那曾經帶給自己希望的人。

如此……溫暖得讓人掉淚。


這樣,你們就能再見面了。

雖然,他忘記了。

但是、但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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