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
「在呼喚什麼呢?悲鳴無助的你啊。」
熟悉的歌聲傳來,所有人都停止動作。
還沒有人能夠反應過來,狂風席捲四周,壓在鳳雨身上的狼族全被彈了開。
身上的負擔一輕,鳳雨愣了愣,困惑地撐起身體抬頭……然後,呼吸停止了一瞬。
「你……」
這無法制止泛紅的眼眶,禁不住流淚的衝動,代表著什麼樣意義,他希望不要知道。
原以為已經成功逃開,為什麼對方會在這裡?
「編織旋律,是否傳達了埋藏的渴望?」
那是宵嵐,依然是姿態優雅,帶著從容不迫的笑容,溫柔地注視鳳雨。
接著,單膝跪地,朝他伸出手,鳳雨望向那彷彿蘊藏著魔力的雙瞳,下意識也伸手。
見狀,宵嵐笑得更加開懷,站起身並把鳳雨拉進懷裡。
如同之前一樣,好安心的感覺,明明知道這樣是不對的,鳳雨還是放鬆下來,再一次地將所有的力量交付對方。
他真的……很奇怪吧?
想要傾訴、想要汲取懷中那熟悉的香味,他一定不對勁了,一定是有哪邊壞掉了。
「……是你?」
看見宵嵐出現,札特露出驚訝:「剛才我還有點懷疑呢,不過,會唱這種意義不明的歌的也只有你了……你在這裡做什麼,宵嵐‧席爾特。」
想不到兩人竟然認識,鳳雨很震驚,馬上就想推開宵嵐。
以旁觀的角度來看,宵嵐並沒有緊抱住他,但無論鳳雨如何使力也無法推開,他沒辦法從對方的表情判斷想法,可不論宵嵐是否有意把自己交給札特,鳳雨都知道無力的自己沒有逃走的能力。
若事情真的如此發展,就算粉身碎骨,他也絕對無法忍受這種事。
「啊啊,似乎……快一千年沒有見面了吧,札特‧里克。」
宵嵐的聲音毫無起伏,彷彿只是閒話家常,但蔓延在兩人之間的氣氛十分嚴肅。
席爾特、里克,都是吸血鬼一族中佔有極大地位的貴族,但自從席爾特發生滅族血案,缺少一個能夠彼此牽制的家族,貴族的平衡被瓦解。由於貴族之間從暗鬥開始浮上檯面,無主、僅以力量的強大作為服從依據的吸血鬼們,在貴族的互相仇視下變得更加混亂。
之後,由於吸血鬼濫殺的情況太過嚴重,才會形成兩大勢力,維持至今。
「聽說你殺了不少我的手下?」札特笑了笑:「你在想什麼?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的你,應該不會突然同情起弱小的異族了吧?」
「只是殺掉不美麗的東西罷了,你也是,應該不會在意死了幾隻雜種吧?只因為飢餓,便隨手抓住異族吃食……他們死不足惜啊,既然醜陋也沒有必要活下去,你不認為死亡是一種解脫嗎?順手殺掉而已,何必在乎?」
「喔?這是在拐彎抹角罵我嗎?」
「不,怎麼會呢?若沒有特別的事,你是不會在路上吃食的,畢竟我們是貴族呢,況且你的宅裡應當還有不少存糧不是嗎?」
鳳雨一抖,他不會忘記自己是從哪裡逃出來的。
發現這微小的顫抖,宵嵐將他擁得更緊:「若湧起了吸血的衝動,只要回去就好了吧?」
「說得是啊,可食物一旦過多,管理上變很困難啊。」
「呵呵,既然這麼麻煩,放生幾隻如何?」
札特立刻冷下臉,一點也不打算掩飾強烈到足以劃開四周樹幹的殺氣,沒有抵抗力的狼族只能跪倒在地上發抖、哭泣甚至吐血。
鳳雨無法否認自己也很害怕,札特的神情令他想起不堪回首的過往,但不知是否因為有宵嵐的力量在保護,他仍能站得住腳。
相較於札特的憤怒,宵嵐不為所動,僅用一點力量就抵銷了攻擊。
他們同樣都是高傲、實力又強悍的吸血鬼,不會因為這麼一點威嚇就退卻。
「把狼族的孩子交出來。」
「如果我說不要呢?」
「哈。」札特譏笑:「不會吧?你是在庇護他嗎?冷酷無情,連感情是什麼都不知道,可悲的你啊……居然在保護只有食物這個價值的獸族小孩?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終於壞掉了嗎?宵嵐。」
札特仰天瘋狂大笑,宵嵐只有靜靜地注視。
笑了好一會兒,札特才緩緩地呼出一口氣,一嘆:「不論如何自以為高尚,終究是吸血鬼一族啊,我可以認定你是在跟我搶食物嗎?」
「是食物還是其他的存在都無所謂,唯有這隻小狼,我是不可能交出去的。」
聞言,鳳雨心一動。
「那麼你家的小孩呢?你的意思是可以把他送給我嗎?」
「隨便你。」宵嵐無所謂地說:「只可惜即使我不阻止,斯洛法也是不會同意的吧,另外,你的目的如果是把同族的小孩視為食物,就算他對我不可能構成影響力,我也不會視而不見的……感覺真的是很差,你說是嗎?」
「哼,我對吃食同族一點興趣也沒有,除非對方惹火我了,就像現在的你。不會搶奪同族的食物,一直是大家的共識,你忘了嗎?」
「這句話,不久前我才從你那些已經被我殺死的部下聽過呢,那種不成文的規定啊……仰賴它活著一點也不瀟灑,如果你這麼堅持……」
宵嵐咬破自己手指,還沒弄清楚他的打算,宵嵐已經捧住鳳雨的頭當眾吻了下去。
鳳雨受到不小的驚嚇,可推不開面前男人的他,只能任由對方撬開自己的嘴巴,將剛才咬破手指含在嘴裡的血液,經由接吻吞進去。
那一瞬間,鳳雨感覺到有股奇異的力量竄入體內。
放開臉色通紅不停喘息的鳳雨,宵嵐輕笑:「這樣他就是我的了,你還有任何疑問嗎?」
看見鳳雨的頸部一側浮現出紋路,札特憤怒至極。
每一位吸血鬼在出生時便擁有屬於自己的血紋,若出現在其他人身上只會有一種可能。
「開……什麼玩笑。」
札特抬手用力一揮,將一旁的大樹劈倒在地,大吼:「開什麼玩笑!不過是食物而已,你居然願意將我們吸血鬼最重要的咒術下在他的身上,這是只能給予伴侶,一生僅有一次。死了才能退還……你是真的瘋了嗎!」
什麼?怎麼回事?
鳳雨的腦袋混亂至極,他不是吸血鬼,當然不太清楚所謂的咒術是怎麼回事,但他至少聽得懂那是應該贈送給伴侶,一生一世的術法。
為什麼宵嵐要將這麼重要的東西給他?為什麼?兩人不過才相識幾個禮拜而已。
宵嵐沒有反應,札特卻突然想到了什麼,睜大雙瞳指著宵嵐,笑得面容扭曲。
「果然……你當初並沒有給予亞理莎啊……」
「亞理莎?」
宵嵐沉思的模樣與微帶困惑的口氣激怒了札特:「你連自己妻子的名字都忘記了嗎!既然不愛她,為什麼當初要從我的手裡奪走,她會死去都是你害的!那個女人……居然寧可嫁給沒有感情的你,結果呢?你根本沒有把她放在心上,現在居然還看上食物……開什麼玩笑啊!」
聞言,宵嵐終於想起來了,在席爾特滅族血案中,失蹤的結髮妻子。
然而只是想起了有這麼一個人,他早已忘記了對方的長相與聲音。
「啊啊,是在說她啊……那個我因為父母的命令被強迫迎娶的女孩,她早就知道不可能從我這裡得到愛情,但是她卻寧可嫁給無情的我,也不願回去成為你豢養的寵物之一啊。」
「你……!」
「另外,她會死去也與我無關啊。」宵嵐揚起嘴角:「亞理莎……是叫這個名字吧?她不是……在你的面前、在你的命令下,被你的手下給咬得四分五裂嗎?」
平靜的話語,淡淡地陳述事實,彷彿慘死的那個人並不是與他息息相關的妻子。
「宵嵐──!」
札特氣憤地出手,宵嵐在一手仍需要抱著鳳雨的情況下,不慌不忙地反手擋住。
「說到扭曲你也不惶多讓啊,札特,我把她的屍體後交還給她的親人,亞理莎的兄長不就是抱持他族並不只是食物的觀念的……組織之首伊斯羅‧佛倫瑟斯嗎?是你的敵人啊。」
這,便是起始。
札特深愛亞理莎,宵嵐則是娶亞理莎為妻,伊斯羅雖然不願意妹妹出嫁卻也只能忍耐,三大貴族的仇恨便悄悄滋長。
其實沒有人能夠強迫他娶一個不愛的女孩,但宵嵐知道札特絕對不會放過席爾特家族,他們總有一天會付出代價。
於是,滅族血案發生,亞理莎也被帶走了。
他立刻曉得兇手是札特,可沒有去追究,只答應伊斯羅必須盡一個丈夫的本份協助佛倫瑟斯家族尋回自己的妻子,可當找到時正好目睹她在札特的命令下慘死的畫面。
札特那時大概也發現自己做的事情,瘋狂地攻擊他後就逃走了。
他觀察亞理莎的屍體大致猜到了始末,大概是在被札特侵犯之下仍不願服從,札特才會一怒之下讓她成為手下的祭品。
看見溺愛的妹妹死狀慘烈,伊斯羅氣瘋了,決心以自己的家族為首成立反抗組織,而札特為了對抗伊斯羅勢力的報復也建立了另一個組織,雙方開始集結人馬。
「你恨我,奪走席爾特的一切,都無所謂,我也不是伊斯羅,那個女人與我無關。」
剛才咬破的手指滴下鮮血,化成緞帶從下方快速綁住札特。
「但,鳳雨是不會交給你的。」
反手一握,緞帶用力勒緊札特,他雙眼瞪大、青筋爆出、面色難受,但並沒有如想像中被勒死,在眨眼的瞬間,札特的身體化為無數個蝙蝠飛至天際。
「哈哈!你只有現在可以得意了,他是無法逃出我的手掌心的,永遠也不可能!你很快就知道了,哈、哈哈哈哈哈!」
只留下怨恨至極的詛咒話語,久久不散。
「被他逃走了呢……」宵嵐望著天空,喃喃。
身邊還有鳳雨在,他並沒有追上去。
看向四周已經被札特散發的殺氣而幾近崩潰的狼族們,宵嵐默默地伸出手,項鍊在同一時間發光,變成閃著寒光的鐮刀,以鳳雨無法阻止的速度揮刀,快速將所有狼族斬殺殆盡。
發現族人在宵嵐緊緊一刀之下身首異處,鳳雨一震。
鮮血濺灑到臉頰上,他很緩慢地、十分緩慢地抬起手輕觸,指頭沾到逐漸冰涼的液體,意識到那究竟是什麼過後,顫抖環顧四周,難以置信佈滿了同族的屍塊。
喀啦,有顆頭滾到了他的腳邊,而那,正巧曾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
「啊……啊……」
「鳳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鳳雨瘋狂地大吼,他用力捉住宵嵐的衣領,以痛哭的雙瞳瞪視:「為什麼要殺了他們!為什麼要殺了我的同伴?明明、明明還活著……明明好不容易才重逢……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啊!」
「能夠輕易背叛的人,算是同伴嗎?鳳雨,難道你忘記自己差一點就被他們抓回去變成札特的食物?你寧可事態演變成那樣?」
「不、不是的,他們只是太害怕……」
「害怕成為食物,還是害怕被殺死?」
宵嵐捧著鳳雨的臉蛋,輕輕拭去他的淚痕:「你看見了嗎?大部分變成食物的種族都會是那個樣子,只會認命,連被釋放也不敢逃走,所以我不會救他們。鳳雨,你是少數即使遭遇這樣的處境,仍願意反抗的人。」
回想起剛才所發生的種種,鳳雨曉得宵嵐說的是事實。
是自己太天真了,他的同伴在失去自由之時,也一併捨棄了尊嚴,居然真的像被豢養的寵物,對主人言聽計從,連身為一族的自己都願意出賣。
不斷說著「對不起」,卻打算把他交給吸血鬼。
這算什麼啊?真的可笑得讓他一點也笑不出來。
「……那麼,為什麼你要讓我活著,為什麼,不把我也一起殺了。」
「為什麼……嗎?也許是因為你的眼睛很美麗,是我看過最純粹的東西吧。」
注視鳳雨的哀痛,宵嵐微微笑著:「這個世界依然很醜陋,但我找到了唯一一樣美麗的事物,又怎麼忍心破壞?」
真是荒謬的一句話,鳳雨想。
他從來不認為自己美麗,這樣的身體、這樣的性格,以及往後不得不面對的結局,都令他覺得醜陋至極,他無法理解宵嵐眼中的自己究竟是什麼模樣。
「如果……我還是無法釋懷你殺死族人的事情,堅持反抗,你還會留我一命嗎?」
宵嵐注視鳳雨那已無半分怨恨、卻十分堅定的眼神,儘管面前令他心動的少年並不憎恨剛才的所為,但自己的回應仍能左右對方的決定。
「是呢,如果那個時候,你的雙瞳依然美麗的話。」
見鳳雨流露出脆弱,宵嵐吻上了他的淚水,擁緊了他的腰際。
「歌頌傳說,是否傳遞了封鎖的慾求?」
以非常輕柔的聲音,在他的耳邊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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