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
血?是鮮血?灑濺四周,將世界改變的這溫熱的液體,它究竟該被稱作為什麼?
……不!不會的,這種詛咒般的色彩,彷彿對我訴說著嘲諷的意義……如深淵之鏡的顏色,人類的鮮血不可能是黑色的。
那麼,我手上的又如何解釋?只是惡作劇嗎?啊……我的人生還有惡作劇這東西嗎?
好吵,周圍的聲音實在太吵了。
不要干擾我,不要讓我看到不願瞧見的現實。
我殺了他們,通通殺掉了。
一旦手染鮮血,就再也回不去。
那麼,我還有什麼回去的理由?我要用什麼臉見他?
以往的執著,全都粉碎殆盡了。
「唉呀呀!讓我看看這裡是怎麼回事呢?」
令人厭惡的聲音。
即使不轉過頭,也能夠想像他輕視的神情,默不關己的模樣,輕推鼻梁上的眼鏡,微微勾起的嘴角。
討厭的人,就算不想回憶,過去的種種還是在他到來的那刻全數湧出。
「聽到警報聲而趕來,還在想是怎麼回事呢……呵!原來是這麼有趣的事情,死一兩個失敗品有什麼好驚慌的呢?真是一群沒用的東西。」他走到我面前,不顧我的
意願,伸手抬起我的下巴,直視:「怎麼?你意識清醒啊?還以為你早該發瘋了,就像你旁邊的這幾個人一樣……啊!又或許該說是……不能稱作人而是肉塊了?呵
呵呵!」
環視足已讓普通人瞧見而作噁的景象,近距離和始作俑者面對面,依然面露輕鬆……只有他,令我如此反感。
我的異常,全是他造成的。
無法回到過去,是他將我逼到這地步的。
罪惡的人,是我憎恨的對象。
無法理解為何要針對我,他恨著我,如同我恨他那般,不分軒輊,彼此敵視,我不明白他的理由。
我很想殺了他,卻又下不了手,這夢想拯救人的雙手,已經受到詛咒了,即使如此……即便如此,我卻不願意在意識清醒時,以自己的意志殺人。
夢想離我好遠好遠,但是我……
就算只剩下一點點的可能性,我還是希望成為那拯救生命的那個人。
就算不肯放棄的自己,可笑至極。
「你這是什麼表情?感傷?不過就是個失敗品而已,你以為自己有資格代有感傷的成份?不要笑死我了。」
我握著拳頭,咬緊牙齒。
「失敗品就該有失敗品的樣子,儘管發狂吼叫,持刀殺人,砍斷他們的生命,食他們的血肉來延續自己的命,連一點飢渴的表情都沒有,真是噁心的東西。」
「我才……不會如你的願。」
我不會成為那種罪惡的存在,如果這條命已經是詛咒的不歸路,那我會用盡我的自尊去抑制它。
罪惡,醜陋,只有一點也好,離我遠去,不要回來。
再一會就好,讓我可以自欺欺人。
我只能以這種方式催眠自己了啊!這種得不到救贖的方式。
「不會如我所願?真是笑死人了,那麼,你眼前的這些該怎麼解釋?」
怎麼解釋?
我什麼都無法回答,這自己造成的恐怖景象,濃烈的血腥味刺鼻得令人難受,我卻還能站在這個地方。
無力阻止那瞬間發狂殺人,挫折得想哭,我明明不願回想的,不想將那個名詞套用在自己身上……殺人魔。
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徹底的失敗作品,既然如此,就做你應該做的事。」
「應該做的事……」
「呵!」他攤手,眼中透露著一抹不屑:「你還不懂嗎?就是現在這些事情啊!混入人群之中,製造恐慌,讓那些愚蠢的正義之士打著無聊的口號,最後落得跟你一樣的下場,周而復始,這才是失敗品的義務啊!」
「我不會再殺人!」
忍不住的,大聲反駁。
「不再殺人?」
好像這件事可笑得無法置信,挑眉著:「不殺人,你以為自己活得下去嗎?」
輕而易舉就讓我意識到無法改變的可悲事實……不!還來得及的。
「我知道自己還接受神之血……只要沒有碰那個東西,我就還有機會。」
讓失敗品真正瘋狂的,令人畏懼的東西。
神血,真正的神之血液。
充滿力量,不是普通人能夠抵抗的強大能量,只要及少量的一滴,就足以瘋狂致命,那就是造成失敗品的原因,而我……還只是停留在增強自身血肉的階段。
「你以為有這麼好的事?」
他的語氣讓我感到不安。
「什麼……意思?」
「一開始測試你們是否足以承受神之血所做的增強實驗,你認為我們會這麼好心,特地留一個強悍的身體給你們嗎?」
一言一語,像毒素一樣蔓延全身。
彷彿被蛇盯上的獵物,忍不住顫抖。
「如果不接受神之血,你的身體可撐不了多久就會滅亡了。」
泰然自若地告訴我非得選擇,但結果必亡的道路。
「這樣的話,你不是只能選擇繼續實驗嗎?」他攤攤手,故作一臉無辜。
我無法接受:「開玩笑……如果觸碰神之血,我也只能發瘋或死亡。」
「可是不接受,你除了死也沒其他路了喔!」
警鈴、氣鳴,全都吵死人了。
不斷叫響,重複著單調的節奏,無法平撫的心狂跳,只能一逕氣喘。
「死亡……」
未來,只有死亡。
「難道你想現在就自殺?我也不反對,只要能折磨你,我什麼都不在乎。」
可怕的人,討厭的現實。
倒退幾步,無法掩飾的震驚神情,即使自己看不見面容。
「為什麼……你要……」
為什麼這個人要如此針對我,折磨我?
他到底想要做什麼,想要得到什麼?
討厭的氣息,從內心深處感受到的那個東西,拒絕我靠近他。
「嗯?你說什麼?」
「只是不願意接受成為你們的一員,為什麼你要將我逼到絕境,唯有我死,你才會高興嗎!?」
拒絕成為讓人痛苦的、作出這些泯滅天量的實驗,就被暗中綁到這個地方,反倒成為被實驗的可悲實驗體。
我不想加入他們,就必須得到這種代價?
這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明明真正錯誤的,是他們。
然而承受錯誤的,卻是自己。
「你說錯了。」
微微瞇起的雙眼,表達濃烈的憎恨。
「不是你死我才高興,而是將你所有的希望徹底粉碎打垮,我才開心。」
我就是無法喜歡他。
即使他沒做出這些事情,我也無法對他有好感,甚至連接近都不願。
「為什麼……」
「怎麼啦?想殺了我嗎?」他勾了勾手指:「你露出一點殺人者的表情了,真不錯啊!」
打結總是比解開容易。
絕望總是比希望接近。
仇恨總是比寬容輕鬆。
「我恨你,所以我也要讓你恨我,這不是很公平嗎?」
「恨我……只因為我拒絕接受你們?」
「可笑,那種事情我根本不在意,原本我就沒預料你會成為醫生,還被那些人看上想招攬。」
「……什麼?」
「你聽不懂嗎?即使你那次沒跟他們接觸,我也會將你納入實驗體的一員,再把你逼得瘋狂。」
我到底缺了什麼?正軌越來越遠,明明才剛近在眼前,轉眼間便消失了。
碰不到,伸不出手,站在原地,什麼也做不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你……為什麼……恨我?」
「為什麼為什麼的……真是煩死人了,從剛才你就一直說這些話,你不膩我都膩了。」
「……」
「不過算了,就當我難得大發慈悲好了,讓我告訴你吧!你是……」
在我耳邊輕聲低喃的話語,將我過去深信的世界毀滅了。
過去的歲月,再也不存在。
「不可能……」
「你不相信?我才不願相信呢!像你這種蠢材,相信世界和平的混蛋。」
「他們確實認為我是……!!」
「什麼?虧你是醫生,竟然不知道催眠這種東西嗎?」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但真的沒想到會有這種可能性。
那麼,那些全是假的嗎?
我到底有失去了什麼?在我身邊的一切,我到底還留住了什麼?
如果是假的,留在身邊還有意義嗎?
「既然、既然我是……為什麼,你還要這麼做?」
「我不是說過了嗎?因為我恨你,你奪走了我最重要的人,是最無法原諒的人,如果不是因為你,那個人就不可能離我遠去,為了你甚至願意犧牲性命,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竟然是要保住你……開什麼玩笑!?」
揪緊我的領子,面目猙獰,低吼著詛咒話語:「我恨透了你,我才不管你是誰,只要能讓你承受所有的代價,我什麼也不顧!」
他說了些什麼,我已經不想再聽了。
仁慈、善良、和平,只有沒經歷過絕望的人,才會說的幻滅。
實在是……不切實際。
那卻是以前的自己。
歡笑,真是噁心。
溫柔,真是厭惡。
這些我都不想再看到。
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我什麼都聽不到,也不願聽到了。
針對我的……警示之音。
今天,我依然在做著不知道不曉得重覆幾次的行為。
殺人,然後……欺騙,視之為理所當然。
奪走失敗品的神之刻印,來延續自己的命。
曾幾何時,已經做得如此熟悉了呢?以前排斥的種種,如今卻當成家常便飯。
吶!吶!你有聽見嗎?
我拒絕的東西,你知道了嗎?
你實在是太單純了,你曉得嗎?
臉上透露著冷漠,卻又如此相信我們的話。
不要那麼相信別人啊!不是也經歷絕望?為何還保有那麼清澈氣息?
吶!你聽見了嗎?
若我有一天殺了你,你會給我什麼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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